东山山脉这条南北走向的天然屏障,数千年前就已经是人族和鲛族领地的界线,如今也是大梁东三路大军防守的绝佳阵地。
东山山脉一线大多悬崖峭壁耸立,沟壑深涧纵横,人族便是依靠着这些天险,将鲛族死死挡在外面,几千年也没有被有效攻破过。到了如今的大梁朝,东三路大军已经将这条防线运用得炉火纯青。但这条天然屏障还是有许多缺口处,无法完全起到严丝合缝的防守作用,这些缺口处正是鲛族攻破东三路大军防线的必经之路。
东中路大军辖内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处需要重点防守的缺口,而流晶河与东山相交的河谷平原一带就是需要重点加强防御的缺口区域。因此,东中路大军在流晶河沿两岸和河谷地带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并安排重兵防守。
当前正值两族屯兵对峙之时,此处也吸引了超过十万之多的鲛族大军扎营,占据了全部屯集在东山一带的鲛族大军的近四分之一。一个多月前鲛族大军发动的那场规模不大不小的入侵便是在此发生的,当时是直接攻击陆上的河谷关防线,并未通过流晶河发动水下攻击。
长达一里多的高墙河谷关高墙横亘在流晶河与东山汇合的开阔河谷平原上,又高又厚的城墙与东山的悬崖峭壁完美连接,一直延伸到了流晶河岸边。在流晶河另一边,陡峭的悬崖直接延伸至河水中,因此免去了修筑高墙的必要。不过流晶河淌过的宽阔河面因为无法像在平原上一样筑起高墙,因此此处是整条防线最薄弱的地方。为了防止鲛族大军从水面和水下入侵,守军在两岸的悬崖、高墙以及河谷地带架设了几十座重弩,并在水里筑起了数道障碍装置,由两个营的守军负责这一带的防守。
河谷关营地常年驻扎着一支近两万人的守军,关内建有多座兵驿,常年储备着东中路大军在河谷关布置的守军所需的粮草、武器、战马等用度。目前,由于鲛族大军不断增军,河谷关也进驻了大量增援军队,现有兵驿根本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士兵,因此只能在关内就地扎营,形成了目前渠梁溢站在河谷关高墙上所能俯瞰到的上千个营帐的庞大规模。
又过了半个时辰,河谷关外和冰面裂口处仍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除了冰面裂口处水面漂浮的大量剑齿鳌和虎鳄的尸体外,不见半个鲛族士兵的影子。
靖王渠梁溢仍站在高墙之上,目光坚定地望着流晶河之上的茫茫冰面和山下河谷关的营地。半个多时辰前,鲛族派出驯养的剑齿鳌和虎鳄从冰下发起猛攻,但在东中路大军布置在流晶河两岸的守军回击下伤亡惨重,第一轮攻击陡然发生,却草草收场,不知鲛族大军后续将采取什么战法。
站在高墙上,渠梁溢不断地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第一轮攻击通过驯养的食人怪兽展开,那第二轮又会如何给东中路大军制造麻烦呢?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屯集了六十多万大军,在暴雪凛风的冰寒之中等了这么久,应该不会仅仅派上百条剑齿鳌和虎鳄草草攻击一波就完事的。渠梁溢心里十分清楚,这绝不是鲛族贼军的真正实力,这兴许只是贼军的猛烈攻击的序曲。
“呜•••呜•••”
突然,一声声号角声从河谷关附近的一座高山的山顶传来,刹那间整个河谷地带都回荡着沉闷但穿透力十足的号角声。
除了山顶吹响号角的士兵,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不眠不休的号角声绝不是好事情,因为这是敌人出现的信号。刚刚经历了一轮冰上攻击的东中路守军有点不知所措,纷纷绷紧额头,不安地等待着高墙上的令旗信号。
“鲛族贼军来袭,传令各营严阵以待!”赵廷昌手握长枪,立在高墙之上,对边上负责司令事宜的士兵下令道。虽然他还没有看到关外袭来的鲛族大军,但他毫不怀疑他指挥的河谷关守军马上要面对的敌人就是鲛族大军。
“是黑羽鹫,黑羽鹫••••••”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哪个守军士兵首先看到了前方天空黑压压袭来的一片,大声喊了出来。不用怀疑,他喊的是对的。
不过一会儿,那一片黑羽鹫就迅速飞到了河谷关上空。它们扑扇着巨大的双翼,尖锐的喙里叼着一团不知何物的东西,架势看上去十分庞大。看这密密麻麻的一片,数量应该有好几百只。没两下功夫,它们便飞过了河谷关的高墙,来到了东中路大军营地的上空。
“啪!”一声清脆的爆炸在河谷关外响起。
一直瞪着双眼望着那群黑羽鹫的守军嗖的一下回过神来,朝前方看了一下,除了看见一个明亮的火光外,什么也没有。但当他们再回过头去看那群黑羽鹫时,发现刚刚还叼在这些飞禽喙里的那一团团黑色的东西都已经纷纷掉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了下方的营帐上面、树上面和地面。
黑羽鹫是一种生活在东渝州及外海诸岛的大型飞禽,体长四尺以上,张开翅膀翼展可达六尺以上。这种飞禽通体裹着黑色的羽毛,以捕食其他鸟禽和水鱼为生。黑羽鹫生性凶猛,桀骜不驯,几千年来都不曾被鲛族所驯服过。但是,刚刚的那群黑羽鹫分明就是鲛族派来的,它们是在那声爆炸声响起后才丢下喙里叼着的那团黑色东西的。
靖王渠梁溢虽然不知道黑羽鹫究竟是什么鸟,但是常年驻守东三路的赵廷昌将军却是非常熟悉的。每年初春,河谷关一带都会见到黑羽鹫在流晶河上捕食水鱼的身影。
“赵将军,这些飞禽丢下的东西还不知道起何作用,你等小心应对。”靖王渠梁溢感到一丝异样,但眼下却又不知道那些扔下的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该采取什么应对措施。
“末将遵命,但•••••••”
“呜•••呜•••呜•••呜•••”
赵廷昌将军刚说完第一句话,后面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再次响起的号角声打断了。所有守军顿时紧张不安起来,因为这次的号角声比之前那次更加急促。所有将士都攥紧手中的刀剑,紧绷手中的长弓,等待着号角声之后的敌人到来。
“鲛族贼军冲过来了!”
“鲛族贼军来啦!”
瞭望塔上的士兵最先发现了鲛族大军的进攻,他们大声呼喊,生怕耽误一点点时间。随即,轰隆隆的战鼓擂响。
战鼓声起,大战在即。
这次可不再是面对一群在水中肆无忌惮的剑齿鳌和虎鳄,而是规模庞大、数量惊人的鲛人士兵方阵。他们一个个身着藤甲,手持长矛或刀剑,怒气冲冲,迎面而来。鲛族大军的队伍方阵长达上百丈,只见旌旗在凛风中烈烈作响,密密麻麻地朝河谷关高墙开进。
排在最前面的是鲛族大军的三排弓箭手。他们手持鲛族独有的长角弓,在距河谷关高墙约一百丈远的地方站立列队。后方上百架木制云梯呈一字排开,每架云梯顶端都挤满了手持长刀的鲛人士兵和背负长角弓的弓箭手。云梯之后,一个个方阵整齐行军,步调一致。每一个方阵的鲛人士兵手持长刀和盾牌,一边朝前行进一边用长刀有节奏地步连续敲击盾牌,那阵势十分浩荡,声音震耳欲聋。大军最后方,依稀可见一座移动的行营,鲛族中路大军的主将狄野应该正在营帐里指挥着这场两族大战。
站在高墙之上极目望去,只见白雪皑皑的河谷上面浩浩荡荡移动着一大片鲛族大军的方阵,兵力人数应该不下十万。
大概过了一刻钟功夫,鲛族大军停止了前进,就地列阵。只见三排长长列阵的鲛人弓箭手依次屈腿拉弦,一支支燃着烈火的长箭高高扬起箭头,直指对面的河谷关大梁守军阵地。
“小心火攻!”
••••••
无数声呼喊声顿时四起,但为时已晚。
刚刚还搭在长角弓上的一支支火箭齐刷刷射出,刺破长空,燃烬飞雪,毅然飞越过河谷关的高墙,狠狠地扎在了关内的营地上。一瞬间,营地里火光四起,无数营帐纷纷着火,肆意燃烧。空中洒落的雪花还未落地,就已给高高窜起的火苗化成了滴水。穿着厚厚棉服的东中路士兵,成了一个个火球,在惨白的雪地里痛苦的打滚,撕心裂肺般的凄喊之声充斥了整个军营。谁会想到,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被冻死,却被活活烧死。
多么惨烈的一幕啊!
鲛族第一轮火箭射完,还仅仅点着了一小部分的营帐。营地上其他士兵见状纷纷四处奔跑逃离,有一些士兵不幸在逃离的过程中也被凛风吹吼肆略的火苗烧着了。
不一会儿,火光滔天的营地上空再次飞来了密密麻麻的火箭,鲛族正在一轮接一轮不间断地射箭,越来越多的营帐和士兵都被火烧着了。有谁想得到,原来刚刚那群黑羽鹫丢下来的竟是烈油,无情又无阻地在河谷关守军的营地里肆意燃烧。看着这熊熊火焰成堆成片在营地里铺开,靖王渠梁溢、赵廷昌将军以及全部河谷关的守军将士们,既恼怒不堪,又无可奈何。
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关内营地的惨烈火灾,赵廷昌将军在鲛族发射第一轮火箭后便已下令所有重弩、投石器和弓箭手一起朝鲛族大军阵营发起攻击。重弩射出的长矛与投石器砸出去的方石威力巨大,一支长矛可以轻松刺穿多名鲛人士兵的身体,一块方石轻易便能砸死好几名鲛人士兵。但是,大梁的弓箭根本够不着前方的鲛族大军,纷纷凋落在河谷空旷的地面上,密密麻麻一片。
赵廷昌见状随即下令终止了弓箭射击,并命令重弩和投石器全力攻击。但是重弩重新上弦和投石器重新装填耗时较长,攻击频率太慢,不及鲛族火箭的轮番攻击。尽管河谷关守军的重弩和投石器加起来有近百座,杀伤力也比弓箭要大,确实对鲛族大军造成了巨大伤亡,但这些伤亡数字远不及自己损失的士兵人数。
半刻钟过后,长空中终于没有再见到拖着长长黑烟尾迹的火箭的身影了。但是鲛族弓箭手的射击仍在继续,长角弓射出的箭矢不断蹿入河谷关守军的阵营当中。
还未短兵相见,却已在鲛族的箭雨和火攻当中伤亡剧增,损失惨重,靖王渠梁溢满脸愤慨但又无奈。他随手快速脱下身上的披风,紧紧攥着长枪,焦急地看着战况的发展。赵廷昌将军也发出了守城的指令,高墙之上的守军已经就位,他们举着厚厚的盾牌,在箭雨中随时准备着迎接鲛族大军的攻城。高墙的每一处楼梯处都排满了士兵,等待着冲上高墙顶替阵亡的战友的位置。
又过了半刻钟,长空中再也没有一支箭矢的踪迹了。只见鲛族弓箭手纷纷朝两边散去,后方的鲛族大军推着一排高高的云梯向前开道,快速朝河谷关的高墙冲过去。
一场恶战即将开始。
一场恶战早已开始,只是越来越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