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试开始的这一天，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整个天空被一层厚厚的乌云压盖着，让学子们原本就有些压抑的心里更加不安了，似乎在传递着一些不好的预兆。

　　“怎么这么大的雨？快进来快进来！”

　　清孟招呼着几人赶快进到思堂内，在文试结束后应亦云公布了武试考试的时间、地点以及相关注意事项。

　　武试比试的时间较文试要长，但也需要在四天内取得结果，算是比较消耗体力的，三百一十九名学子需要通过抽签两两对决，排出名次，每场比赛时间不固定，裁判判定有一方胜出即可停止，不可伤及性命，在对方认输后不可再攻击，不允许使用任何妖兽和法器，未经允许不可带入任何武器，待考学子在入场后会统一配发佩剑，若有违反规则者，则当即取消比试资格，后果自负。

　　由于武试相对来说还是有一定危险性在的，所以在思堂除了应亦云，还有百里文心和闻人树坐镇。

　　“平时都在思堂修习，怎么现在再看思堂有些阴森森的。”清孟同时还打了个冷战。

　　“别自己吓唬自己。”月曦看看四周。

　　“清孟，别说了，我害怕。”乌采薇抱紧了月曦的胳膊。

　　“放轻松，周围都有教授师傅在，况且还有应亦云、百里文心和闻人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尽力而为就好。”君时下定心丸。
“就是就是，据我的初步调查和分析，咱们几人的实力就算不是高人一等也是名列前茅的，稳住自己，正常发挥，定有奇效。”农千继续鼓励道。

　　“大家准备一下，开始抽签了。”几名内门弟子拿着抽签箱，依次走过待试学子，“拿到号码后，看尾号到相应数字的考场门前等候，会有弟子进行登记，被叫到号码的学子两两进入考场比试，拿到空白号码牌的学子，本轮轮空。”

　　月曦看了看的空白号码牌，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幸运，只不过为了几人都尽可能多拿分，这个号码是不是分配给采薇或者清孟更好，这种比试对于她来说太过于小儿科了，但抽签箱抽签时需要注入元气，号码牌已经对应到人，不可更改。

　　“月曦，你是几号？”君时问。

　　“喏，你看。”月曦把号码牌展示给君时。

　　“挺不错的嘛。”君时说。

　　“诶，月曦你这么幸运的吗？”清孟羡慕嫉妒中。

　　“太好了月曦！”乌采薇为月曦高兴。

　　“巧合罢了。”月曦摆摆手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农千总结道。

　　几人往前一凑将号码牌摆在一起，迅速了解了每人的对阵号码，便在内门弟子的催促下往考场走去，月曦因为轮空，本轮待在原地。

　　君时抽到了六十七号，在第七考场；清孟抽到了二十三号，在第三考场；农千抽到了五十号，在第十考场；乌采薇抽到了五号，在第五考场。按照十位的顺序，乌采薇，清孟，农千，君时依次开始比试。

　　五号考场门口。

　　“你好，请问你也是抽到了五号吗？”乌采薇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瘦弱的女孩问道。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这位学子乌采薇有些印象，好像是十堂的，经常能看到她一个人在书堂和思堂中修习。

　　乌采薇接过内门弟子递过来的佩剑，拿在手里掂了掂，同时和对方道了声谢。

　　剑法其实不是乌采薇比较擅长的领域，比起剑法，从小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音律更让她得心应手，她喜欢那种无形胜似有形的力量，可以穿透人心。

　　那么为什么乌丰雅还要让乌采薇到归一剑宗修习剑法呢？因为乌丰雅在乌采薇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的父亲分开了，乌丰雅为了不让乌采薇有亲情上的缺失，对她是及其爱护。乌采薇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姐和哥哥，乌采思和乌采多，两人年龄和乌采薇相差十五岁，也对她是及其爱护。家人从小的过度陪伴让乌采薇无法独立，养成了较为柔弱的性格，乌丰雅觉得未来会时局动荡，希望她能够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请两位进入考场，比试马上开始了。”一名内门弟子提醒道。

　　乌采薇走进考场，环视四周，眼前是一座类似阁楼的建筑。她知道了，这是农千有一次提到过的法器，可以形成特定的场景，但不是幻象，场景内的物品都是真实的。

　　阁楼大约高五丈，宽十五丈，分三层，有内室和外室，环境相对来说并不复杂。

　　就在两人还未反应时，只留下一片黑暗和阁楼内微弱摇曳的烛火。

　　“五号考场，第一场，武试比试现在开始。”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回响。

　　寂然无声，就连呼吸都丝毫未觉，乌采薇站定没有率先采取行动，她在等女孩。

　　在黑暗之处修习对于乌采薇来说并不陌生，想精通音律首先就要对声音敏感，每一个选择修习音律的修炼者都需要在黑暗中不断捕捉声音，轻微的声音、特定的声音、自然的声音、人为的声音等等，了解它，熟悉它，才能控制它。

　　等了片刻，乌采薇发现女孩似乎也没有先动的意思。

　　那么，便不能再等了。

　　乌采薇借着烛光迅速确定了行进路线，稍稍抖动手里的佩剑撞击楼板，打破了安静，也打破了牵制与平衡。

　　随后，乌采薇听到女孩动了，以一个比走路快，比奔跑慢的速度，向她这里攻了过来。

　　走动敲击地板的声音，哒哒哒哒，近了又近了一点。

　　乌采薇转身向后撤去，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并不适合攻击。

　　一个撤退，一个追击，乌采薇引着女孩向阁楼内室跑去。

　　乌采薇选择阁楼内室的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内室较外室来说比较复杂，且空间有限，不是适合使用剑法的地点；其二，虽然比赛规定要求学子使用剑法，但没有禁止使用其他功法，狭小的空间，正是音律发挥作用的最好地点。

　　音律使用的介质，必须是乐器吗？不是，凡是能发出声音的物品都可以成为音律的介质，只不过这点对于修炼等级以及对音律的参透要求很高。

　　乌采薇当然没有到达这样的级别，不过简单利用一下音律来和对方周旋，是能做到的。

　　到达内室，乌采薇便不再继续撤退，转过身准备迎战。

　　转身站定，便感到一股剑气迎面袭来，乌采薇瞬时抬手，锵的一声，两刃相接。

　　内室由于有了较多的蜡烛，比外室明亮许多，乌采薇也看清了对方，黑亮的眼眸，似乎闪烁着些什么。

　　乌采薇向斜后方撤身，避过女孩正面的攻击，同时收回佩剑再向前劈斩。

　　女孩迅速离开原地，躲开乌采薇的攻击，借着距剑向右侧攻去。

　　两人你来我往，有节奏的对峙，实是在观察对方的弱点。

　　数招过后，女孩以一刺打乱了现有的节奏，乌采薇一惊，抬手格挡，女孩的剑尖撞击在乌采薇的剑面上，向下一划，产生了刺耳的声音。

　　紧接着，女孩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身形降低，向乌采薇的双腿扫过去。

　　这是女孩改变了攻击路数。

　　乌采薇紧急后撤，避开这一击，但同时也打乱了自己的节奏，这场比试她变得被动了。

　　女孩的剑法在乌采薇看来并不算特别出彩，但基础扎实，稳扎稳打，且目前气息平稳，如果对上同样剑法不是特别擅长的人来说，时间一长，她必然能赢。

　　乌采薇想，她不能再这样耗着时间了。

　　乌采薇扩大了自己活动的范围，打算寻找目前内室中最适合音律的介质，其实刚刚进来她就已经在留意了，但一边应付女孩，一边寻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用剑尖挑着一个瓷杯子射向对方，女孩侧身闪躲，喀嚓一声，杯子撞到墙壁碎了。

　　虽然有声音，但一下就没了，况且这里也没有足够多的杯子能抛出去发出声响。

　　不行，再找其他的。

　　也许是乌采薇只防不攻的行为稍稍惹恼了女孩，女孩的攻击开始加大了频率和力度，乌采薇不得不专心应对。

　　双方两刃相接，由于力度变大速度变快，相交时不仅产生了火花，声音也被挤压变形。

　　铮铮铮，铮铮铮……

　　乌采薇大喜过望，竟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剑，本就可以当做音律的介质，何须再找其他。

　　乌采薇在这场比试中，虽仍处于被动的局面，但她转变了攻击方式，不再以防守为主，而是增加了进攻的频率。

　　这一转变女孩当然有所察觉，但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乌采薇的动作上，预判着下一步的进攻路线，忽略了其他，但似乎有一些不协调。

　　几回试探下来，乌采薇也察觉到了，以剑做介质而产生的音律失控感，时而尖锐，时而无声，别说音律了，就连很普通的音调都很难形成，太难掌控了。

　　乌采薇想：‘虽然能够产生些声音，但声不成调，调不成律，根本无法化作震人心弦的利刃，而短时间内也无法想出控制的方法，这下该怎么办？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对峙中突然领悟，而后融会贯通，这又不是戏曲，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若是母亲，又该如何应对呢？’

　　乌采薇突然想起在她还小一些的时候，震音阁的一名年轻弟子在湖边练习吹笛子，路过的另一名弟子嘲笑他吹得难听，道’如此破碎的音律怎能成为攻击他人的武器？怕不是在给别人挠痒痒吧！既为震音阁弟子，音源本雅，高山流水、袅袅余音才是我们毕生的追求，你若无此志，趁早滚出震音阁吧！’

　　乌丰雅带着乌采薇恰遇到这场冲突，她牵着年幼的乌采薇，并不因这场冲突而生气，反倒是嘴角微扬，眼神没有离开冲突旋涡之地，喃喃说道，’采薇，音律在我们的认知中，之所以有优劣之分，是因为人的自我。把自己处于中间的位置，就会有好有坏，有喜有恶，有所为有不为……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破碎的音律，只有破碎的人。’

　　而后，乌丰雅用年轻弟子破碎的音节搅动了湖水的平静。

　　当时年幼的乌采薇，努力地仰着头，望着比自己高大很多的母亲，努力地想要听懂母亲在和自己说什么，但那时遥不可及的距离让她有些听不清了。

　　自那之后，乌丰雅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喃喃之语也随着时间彻底飘散。

　　乌丰雅一直是乌采薇心中最敬佩的人，且没有之一，不只是作为母亲，她欣赏乌丰雅作为女性自身所掌握的能力和取得的成就，乌采薇也想像她母亲一样，哪怕和她靠近一点点也好。

　　破碎的音律……破碎的人……破碎？

　　母亲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