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恶杀
“我会……帮你……回到岸边……”
这只巨大的乌龟再一次传达了它的意愿,憨厚老实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光,就好似温驯的家畜对人类所展现的信任,又或是笃定了武晴天的心中所想。
武晴天的确心动了,杀死几只虫子就能坐趟免费班车,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
他有点不确定的朝肚子看了一眼,“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这一瞬间,连他都不曾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冒出这种“非人类”的想法,或许此刻的大脑中,涌现出原始人类茹毛饮血、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是自然而然的行为。那某人不得不发问一句,在与文明世界脱离之后,人可以保持多久的道德标准?
默默祈祷了几句后,武晴天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他直接就钻进了那个窝里去。
哪儿?哪儿?那群虫子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大洞。
看来要钻过去找它们了,武晴天想了一下,稳妥起见,先出去把那种又粗又韧的草杆子折断了一截,撕去多余的杆毛做成了一根“长枪”,虽然泡了会水,但它的硬度应该足以刺穿那些虫子娇嫩的身体……
而且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力量并不小,以他现在的大小比例,居然可以把和腰身一半粗的草杆轻松折断,这对于人类来说是极为恐怖的了,而且他在撕草杆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一种冲动,想一口下去将其咬断,这让他有些心惊肉跳,好在及时控制住了这股冲动,并把将其归结为:原始生存所带来的“返祖”意识,好吧,或许是这样的……
武晴天俯身望去,看水面上的倒影,像是透过蚂蚁的外壳看到了里面藏的一个原始人,牙好像变尖了,一副龇牙咧嘴的德行,衣服只剩几条破布条,全身近乎于赤裸,还真像个野人。
“我得赶快回人类社会去,不然真成野人了。”其实他心里有种更可怕的想法,不敢深思,当初在那个温泉下,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影响到他了。
“不管了!”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想以此摆脱烦恼,他只想尽快看到一个真正的活人,哪怕像格列佛小说里主人公被大人国抓住一样,那也比呆在野外强。抱着这样一个信念,他进入了那个洞穴中。
那些肥头嫩皮的虫子藏在很深的“绿草林”处,就像丛林的野兽,以此为天堂自由自在的活着。但它们却有一个老巢,藏在龟壳底下,每当乌龟下潜的时候就钻回去,以此躲避窒息的危险。这个巢穴的形成起源于一次龟壳的损伤,坚实的龟壳裂开一条缝,给了寄生虫可趁之机,它们不停往里面扎根、侵蚀,通过几代虫的“努力”,终于造就了一个属于它们的“避风港”,可以吸食乌龟的血肉,偶尔出来换换素食,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武晴天打定主意要除掉这伙害虫,不只是那乌龟的承诺诱人,他有预感,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慢慢潜伏着,往“密林”深处小心翼翼的探索。这里面有很多腐败的物质,踩上去又软又湿,还有各种虫子的排泄物、残肢,堆积在一起,散发的气道简直比印度的厕所还糟糕,“等等,我有去过印度吗?”抛开无厘头的思绪,忍着剧臭继续前进,不一会,他的努力就有了回报:一只半大的小肥虫在前面打滚。
慢慢靠过去,瞄准好,打算一矛钉死它,不行就多补几次,却又突发奇想,“不如利用这家伙找到它们的巢穴,来个一网打尽。”
于是就收手了,武晴天戏谑地走向那憨货。那家伙没有视觉系统,以为是同伴,正亲昵的想蹭过来,然而迎接它的却是一根粗大而沉重的大杆子,“咚”的一声,敲在它头上,它立刻吓得没命的逃窜,一挪一挪的快速蠕动,朝着一个方向溜去,武晴天就这么跟着。
很快到了一个遮掩着的洞窟似的地方,他一瞧就明白了,是一处凿空了的龟甲洞,这些家伙就藏在蛀空了的角质层里,水淹不着、光晒不到,着实是个好去处。
正打算进去来个一锅端,却冷不防看见一个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在洞窟前头扭动,“我的妈呀!”即使把眼睛瞪到最大,也难以装下眼前满溢而出的“肉山”,此时他受到的震撼不亚于脚下这只巨龟,眼前这个巨硕肥胖的怪物,由于长年累月吸食巨龟的营养,已经长得异常巨大,卡在龟甲里动弹不得,就好似一个站在山洞中的巨兽,让人感受到诡异和恐怖。
这家伙好像已经收到了信息,扭动着臃肿的身体,把摄取营养的口器从最里面的通道拔了出来,上面还沾着猩红的龟血,密密麻麻的小齿里三圈外三圈的缩成了一朵菊花,发出哧哧的吼声,以示警告。不过武晴天并没有理会,而且自信的走了过去,大大方方的,毫无顾忌。
他笑了,没有理由的笑了,怎么说呢,这就是来自于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一只蠢虫子,再强也只是虫子,卡在里面动弹不得,啥也干不了,跟案板上的肉没啥区别。果然,智商还是要比那啥重要点。
“噗!”就在离它咫尺之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看似臃肿不堪的躯体,发出消化不良似的声音,竟凸出一条长长的类似拳头的肉柱,狠狠击打在武晴天脸上,叭的一下就把他扇飞了出去。
武晴天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吃了一惊的同时也发起狠来,“淦!”也再懒得废话,提着枪就冲上去,死命往它身上戳,那家伙反应也很快,身体好像有无数只手伸出来,武晴天依葫芦画瓢,想着电视上的武林高手的动作,装模作样的使出扎、刺、挑、扫、拨……但自以为有一丝丝高手神韵的枪法,立马被悉数拦下,挨了几十拳后再度飞了出去,“我…就…不信了!”武晴天脸肿的吓人,爬起来后又继续不畏死的上前乱刺,很快的,“枪”折了,淤青遍布全身……
他的视线有些迷糊了,看见前面的“肉山”是摇来晃去的,好似在嘲笑他的无能,这种景象触动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一些日子里,在某个霸王般存在的阴影下苟且而屈辱的生活,没有力量去反抗,如蝼蚁般与别人互相依偎,弱小而卑微的姿态,多么可笑呵。“你也是这样的吗,连虫子也可以欺负我……”武晴天笑了,不过是略带疯狂的笑,不知不觉中瞳孔里带上了一抹血色,有一种东西在膨胀,像一颗心脏在剧烈的胀大,和上一次的感觉一样,狂暴的力量暂时压制了理智,他扑了上去,用最原始的武器和本能去战斗,牙齿对着凸出的肉拳狠狠咬了上去,用没有指甲的手往粗糙的表皮上狂抓,任凭狂风暴雨般的捶击落到身上,如嗜血的孤狼般搏命,死咬住不松口,他疯狂的撕扯着,啃咬着,无论脸被揍成什么样,身体扭曲成什么角度……
很长一段时间里,虫鸣声、痛苦的“咝咝”声,传遍了整个“洞窟”,鲜血喷洒的溅射声,碎肉撕裂的哗啦声,响彻一阵后一切又回到死一般的沉静。
武晴天倒下了,重重的倒在弥漫的血泊中,只剩一团碎肉的肉堆上。一切都是模糊不清,污浊不堪的。
“我和它有仇吗?剥夺了它的生命,是天然的“正义感”?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武晴天的眼神陷入呆滞,仰面看着染成血色的天空,血腥味入鼻,却唤不起一丝排斥的反应。
“希望我还能回到以前……”
陷入对自我的怀疑,是源于习惯和思想的破碎。让一个人可以轻易打破社会的规则时,这无疑是很可怕的。就像现在的武晴天,他用人类的规则去思考,他觉得自己就像头发狂的野兽,在那一瞬间完全丧失了人类的理智,或者说是他所认为的“理智”:即,用人道的方法结束它的生命。但谁又知道呢,或许那头虫子并不在意,因为它还是被杀了,自然界只有死亡,和生存两个选项……
武晴天还是麻木的躺着,面无波动的,感受着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身体,凉嗖嗖的,一滋溜就进去了,一直持续,直到他的视角变得越来越清晰。
“咦?”他翻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居然好得七七八八了,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只余留了一些类似于血沫样的脏东西。
看来那只虫子是被我吸收了,连渣都不剩。武晴天打了个冷噤,他想起刚才疯狂撕咬那只虫子时,牙齿里清晰传来的力量的输入,一点点壮大,使他从最开始的“弱不禁风”到后来的“巍峨不动”,在搏斗中越来越占上风,直到胜局已定……
“我是不是变成吸血僵尸了!”一个惊骇的念头瞬间诞生了,脑袋一下子就大了,他联想到某些僵尸电影的情节,好像十分类似这种情况。
不过才过了一会,他就释然了,对于这几天各种荒诞无稽的经历,以及变小了的现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只要还记得自己是谁,就行了。”
世上的人生下来多是天真无邪,一尘不染
但时过境迁后,又有几人记得起最初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