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带来了宁王带兵北上的消息,玉家军驻地和根据地笼罩在风雨欲来紧张兴奋交织的诡异气氛中。
对,是紧张和兴奋,不是恐慌。
因为这是盼着等着想着必然要打的仗,莫非早迟的事。
玉夭国阴山外,坐镇女真和克烈两地的阎丛山,正源源不断地运送来战略物质。
说到征集粮草凑集军费,完颜达吉可帮了大忙,当然还有扮陶夭夭正起劲的夭夭。
自从玉郎悄咪咪发现此夭夭便是彼夭夭后,对她的态度从小宠变成了偏宠。
夭夭说:“哥哥,完大哥老是关着对身体不好。”
玉郎竟然回:“你说得是。那就放出来跟着你吧。”
夭夭:“咦,哥哥,你不怕他跑了?”
玉郎:“你不跟着他跑就成。”
夭夭:“...........”他不是跟小蝶正火热?
陶夭夭支吾了半晌,老实交代:“可是哥哥,我想跟完大哥去他老家走走看看,帮他完成心愿。”
玉郎微笑:“好啊,挺好的,去女真和克烈都看看,那里有区别于中原的风光。”
陶夭夭狐疑地看着他,突然道:“哥哥不怕他挟制我?”
玉郎:“他没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本事,再说阎帅会护你周全。”
就这样陶夭夭竟然要去女真和克烈旅游了。
她那群结拜姊妹不放心,亦吵吵嚷嚷着要跟去。
家将们也找玉郎请示,结果玉郎说,你们以前跟着夭夭,现在自然该在她身边。
人们看出来了,玉郎约莫把情感都寄托在这个翻版陶夭夭身上。他们又何尝不是,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她和公主玉夭难以区别,那是一种心领神会的感觉,甚至本能,不需要证据的支持。
陶夭夭和完颜达吉的到来,令女真和克烈人沸腾了,他们臣服于玉家军的铁蹄下,以为他们的王和出战的儿郎都死干净了,冷不丁出现的完颜达吉和库勒就如一颗火种,呼啦啦引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
“狼王!我们的王回来了!”
哪怕出战的儿郎们都战死了,只要长生天还留下他们的大王,未来便还可期盼一二。
看着围拢的族人,感受着他们的热情,完颜达吉和库勒的喉头翻滚,愧疚得无颜面见父老乡亲。
看完颜羞愧欲死面皮发烧,陶夭夭暗暗扯了扯完颜衣袖,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她不过想让他振作起来,别溺死在愧疚耻辱里。
心神还未归位的完颜达吉混乱中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对着族人黑压压的人头,慷慨豪迈地扔出了这句:“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陶夭夭:”........”谁让你念出来啊。
这诗还有后两句: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狼王!”
族人似被完颜达吉那两句未完的诗给振奋了,他们不一定知道这诗后两句,但第一句却浅显直白,这些人压根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也能承受失败,只要他们的王血性还在,他们便觉得前程不是一片黯淡。
旁边的阎丛山一脸黑线:凭你一个光杆狼王还想卷土重来!
他看着四面八方不断赶来迎接狼王的人群,瞳仁紧缩,突然觉得完颜也不算光杆。
这些外族人,信奉长生天,愚忠他们的天命之子,若完颜想韬光养晦,他日说不定真会卷土重来。
完颜冥思苦想还没凑成下一句,陶夭夭却帮他讲话了。
她越众而出,满面笑容对人群行礼道:“你们的王回来了,开心吗?”
底下山呼海啸的回应:“开心!感谢长生天!”
陶夭夭朗声道:“你们要感谢的是玉郎,玉夭国的皇帝!”
“没有玉郎的宽宏大量和海纳百川的胸襟,你们的狼王早死了一万次!而你们也会被玉家军屠戮殆尽!”
现场突然死一般沉静,空气中弥漫着仇恨,千万双眼里迸射的就是那种无实体,却能让人感应的简单情绪。
陶夭夭不怕这种情绪。没这种情绪才不正常。
她上前一步:“侵略的是你们!打到人家门抢掠的是你们!人家关门杀了强盗天经地义!你们要恨就恨你们的狼王,是他带着你们的儿郎去送了死!”
完颜达吉难以置信地看着陶夭夭张合的嘴,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陶夭夭会这么说话,然而眼见耳听,不容置疑。
陶夭夭那群人和阎丛山及周围的将士都震惊了,完颜达吉不是她的朋友吗?
完颜达吉“扑通”一声跪下,神情悲怆:“是我对不住大家!是我心比天高却技不如人,害死了你们的儿郎,我回来了,愿意把命交到你们手上,任你们处置!”
库勒也连滚带爬跪过去对着族人磕头,哭着说还有他,他也愿意用鲜血去祭奠儿郎们的亡灵。
族人的心这刻却如油煎,陶夭夭能清晰地感知他们的痛苦和仇恨,见到狼王产生的希望和怨愤激起了翻腾复杂的心绪,他们能容忍失败,却鄙视背叛,他们的儿郎全死了,狼王却活着,为什么?
“大王,你叛变了?!”突然底下传来一声冷冷的质问。
完颜达吉身体一僵,这怎么回答?
他好吃好喝地活着,被玉家军护卫着来到了故土,这是不是已代表着背叛投降。
陶夭夭却替他回答了:“你们错了!狼王他没有背叛你们,他每一天都想去和你们的儿郎团聚,他拒绝吃,拒绝喝,他无数次欲自决于世,是玉郎不让他死,并让他回到了这里。
“也是我告诉他,人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是我要他为了你们活着,他以后可以继续带领你们走向小康富足,他亦可留着这条命,带领你们推翻现在的玉夭国!”
我的妈,这是什么话!
阎丛山一干人像看白痴一样看她,心里狂喊,玉帅你找个傻乞丐来扮妹妹有必要吗!
黑压压的人群这下炸锅了,这是个什么人,敢说这样的话?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陶夭夭远眺着茫茫草原,看着天际像白云涌动的羊群,心中沸腾着热血,她想到个让完颜好好活着,有劲活着的理由,也想到个让女真和克烈人接纳完颜,放弃对玉家军的仇恨,追逐希望而生的动力。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平身下压:“静一静!你们没有听错,是,你们的狼王不但继续领袖你们,还可以带着你们反了玉郎!你们知道玉夭国因何得名?那是因为一个叫玉夭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便是我,所以,我说什么,你们尽可相信。我的话,便如同玉郎的话!
所有人,所有人,包括陶夭夭这边的人都琢磨出这句话的味道和分量,心头不由咯噔一声,玉郎对她的偏宠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草原的风拂过陶夭夭发烫的脸,草丛中星星点点的花朵装点着她的眼,天高、云阔、地囧,壮丽山河,蓦然使她的心胸扩展至无限。
“也许你们会认为我是个傻的,为何要怂恿人反了自己的哥哥,可是我不怕,也不惧你们的反抗,不是说我们兵多将广自大倨傲,而是我相信大家若是过得比曾经更富足幸福,根本没理由也没心思造反,让你们比曾经过得更好,才是我的底气!
“我知道,没谁愿意去过有上顿无下顿,死活靠天、靠争抢搏命的日子,你们曾经过的日子我清楚明白,你们连过冬天都很煎熬,再加上给奉贤的八成岁贡,你们的日子是无比的艰难。
陶夭夭的话得到了外族人的共鸣,一时声浪滚滚,叹息、附和、叫屈、叫苦的声音盘旋四周。
有人说:“但凡过得下去,谁愿意刀口舔血去抢!”
也有人说:“奉贤的皇帝太贪婪,岁贡便要了他们八成产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