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
陶清婉呆坐在暖阁里,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那白瓷瓶,瓶里是几枝修剪得宜的红梅。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嘴角挂着浅笑,一张白脸儿绯红。
添香心急火燎掀开厚厚的毛毡帘子,绕过山水画屏风,道:“小姐,不好了,宁王接见使臣,竟然把那疫病方子白送了!”
屋内暖融融的,铜鼎里焚着兰麝之香,黄花梨小几上那梅花开得越发明艳。
红袖撒了手上的针线,“腾”地站起来:“当真!如何是好?影子他们已经走了这半日了!”
陶清婉眉目平和,不见惊怒,自言自语道:“……..难怪他要去黼黻堂。”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
这人怎个就一大写的不正常。
话说陶清婉今早打发了影子,格外精神愉悦,非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后来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捧着几枝梅花回来,然后又魔怔般盯着那花看了一上午………
红袖、添香急了:“小姐,你在说什么?要把影子他们追回来吗?!”
陶清婉这才正常了,眼睛从那盛开的梅花上移开,淡声道:“追回来作甚,现下倒不会有人阻他们了,影子机灵,接下来自会打算。”
红袖恼恨道:“这个宁王不知道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陛下竟然舍得白送药方。”
“无事。”陶清婉端起茶杯小小的喝了一口,“若是这次那人的药方为朝廷挣了大钱,盛宠会更隆。白送也好。”
陶清婉的思绪还是绕不开梅林那个人身影,他郎朗笑着说“有事找三哥!”
这个人她很小时候不是没见过,瘦弱的小不点,皮肤黄黄的,比起当时玉雪堆成的皇子们丑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虽是哥哥,却在傲娇的弟弟面前处处俯就…….
却不知长大后竟然变成了这样俊朗轩昂的男人。
她想,他摆明是把她错认成了某个记不太清的妹妹了。
陶清婉想着这个误会跟自己有很大关系,是她率先叫了声“三哥”,这皇宫里谁人敢喊他哥,他自然会想到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只是忘了弟媳妇也是该喊他一声“哥”。
只怪她虽做了王妃,由于得不到宠爱,自苦之下无心打扮成一个尊荣的妃子模样,素来还是未嫁时淡雅姑娘的装扮,又刚被人抱了个满怀,更不好开口澄清自己是辰王妃了。
陶清婉打发两个婢女出了暖阁,自个儿又出了神。
原以为自己槁木死灰,竟不想一个无心的“抱”和“搂”,还能让心旌摇荡——这得是多缺爱啊,她自嘲地想。
可她这一辈子也许就仅仅这一个温暖有力的环抱了……..
嫁了人,却被人欺凌无视弃置一边,以后的岁月一眼能望到头,没有疼爱,没有孩子,熬着日子孤独可怜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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黻黼堂。
辰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宁王毫不脸红地大谈仁义兼爱,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好像之前要高价的不是自己这伙人。
宁王大约看懂了赵玉瑾那尴尬的眼神,诚恳地同几国来使长揖到地,为之前索要高价陈情,理由是从前朝登州大疫开始,奉贤就花费巨资劳民伤财研发新药,一批批医者殚精竭虑奉献了一生,又在昭阳公主呕心沥血下诞生了神药——那意思药来得不容易,研究费用惊人,要钱天经地义。
可是为什么又突然分文不收,宁王慷慨激烈地表示昭阳公主医者仁心,不忍天下百姓受苦,跪求皇帝施药,并自愿承担一应研究花费…….
他就这样轻易地把功劳人情全都推给了昭阳。
辰王很想提醒他“此处应该重点彰显皇帝的仁德”,然而此人对他的眼神提示装不懂。
这个变故简直让四国来使惊掉了下巴,接着便是深深地感动。
分文不收施救天下人,昭阳公主不啻于活菩萨。
来使纷纷表示要面见昭阳公主谢恩。
宁王便告诉了他们城南公主府的位置,说如此大恩大德确实该面见拜谢。
因宁王府邸在宫外,便由他送使臣出宫,辰王府在宫内,暂且回府歇息。
如今抗疫小组工作已近尾声,已经没什么可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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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渊在口头上相了一回女婿,到底还是不满足,也很好奇什么人能长得与玉郎一模一样,且他心底暗暗担心,是否昭阳恢复了记忆,借着这个说法想同玉郎再续前缘。
他曾经说过,赵玉瑾和玉郎两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娶陶夭夭。
他决不能让玉郎想出个“替身”法子来钻空子。
“丰泰,传朕口谕,宣定北侯玉郎及昊天进宫面圣。”
赵渊打算今儿个就好好相相这个女婿,若真有这样一个人,能与玉郎同时出现,他便可以满足陶夭夭的心愿。
丰泰公公应声而去。
陶夭夭急了:“爹爹,你要干什么?人家就那么一说…….”
陶夭夭当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特别提出,主要是想到若抗疫完成,她便要回皇宫的昭阳殿住着,昊天无名无分又长了一张和玉郎一般无二的脸,怕是惹人遐想,不好留宿在昭阳殿了。
没想到赵渊的思绪直接就飞到了相女婿的环节,白纸黑字两人写过契约,陶夭夭的婚事自己做主,她既然承认喜欢这个人,那赵渊就得看看他是何方神圣,考察考察,过了自己这关便可以嫁女儿,也好让辰王和玉郎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