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南天门，门口士兵远远看过去，只黑压压的一片，先前前来赴宴的神仙皆是仙气飘飘，哪怕是武神，今日也给了天帝面子，脱下了战甲，唯有这一队，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身战甲，仿佛是长着尖嘴的恶鬼前来索命的。
待一行人行到眼前，南天门的守卫这才长大了眼，勉强认出了凤懿，连忙上前行礼。
小守卫：“凤族族长里面请。”
凤懿翻了个白眼，并不接话。
石楠这才揭了头盔，长发飞的四处乱飞，露出那张仿佛被造物主用刀削出来的脸，眼角白痣扬起来显得整张脸都是锋芒毕露的。
石楠的身份一向使人不敢直视她的脸，小守卫突然见到对方的面貌，恍惚间，并未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只觉得来人长的和所有温温柔柔的女神仙都不一样，却风情万种的别具一格，独领风骚。
等到一声声“老祖宗”响起，小守卫这才恍惚中回过神来。此时四府八营一行人，已经走远，远远还传来议论声。
凤懿：“尊主，你的魅力不减当年啊，想当初军国你还向尊主表过白呢。”
王威脸色一变，看了玄轩依旧笑眯眯的眼，松了一口气，低声回应。
王威：“凤天愁，你想害死我么。”
石楠哈哈一笑，道：“王军国早晚被你们玩死。”
白茅在身边默默跟着，心中各种滋味。
......
石楠刚走到长安殿门口，皱起眉，回头环视一周，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石楠从白茅的脸看到王杰璟的脸，再从王杰璟的脸看到白茅的脸，总算想起来少了谁。
石楠：“凤天愁，你女儿呢？我不管平日里，凤五福如何和天宫太子党走的如何近，作为凤族的继承人，今天，她必须站在这里。”
凤懿挥手写了份文书传了出去，石楠这才领了众人进了长安殿。
石楠等人才刚落了座，一个长相大众的小仙侍悄悄的走到石楠身边，玄轩眯着眼从袖口处滑出一把巴掌长的小刀，缓缓拔出刀鞘，随即被一只冷白的手按住，顺带把刀送回了袖中。
石楠低声说道：“没事。”
只见那小仙侍上手恭敬的奉上一封信，低声在石楠耳边说了几句，转身走了。
天后虽嫁与天帝，但天后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凡人，能够位列仙班，着实是天帝逆天改命，强求来的，而这个小仙侍，是从凡界跟上来的，并不是天宫的人。
当初天帝有这能耐，力排众议，把卓天眉及其侍女都带上来，天帝不知其中有大半是石楠的功劳。
想要毫无因果的位列仙班，等张汶那个软性子，卓天眉是死都等不到的，石楠心疼卓天眉，引了卓天眉的因果上身，送其上天宫后，愣生生代她在人间做了六十年的凡人。
卓天眉与石楠的君子之交虽淡若水，但二人对彼此都十分的珍视，并在卓天眉登了天后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联系，是石楠单方面拒绝与卓天眉见面。
如今在这个变幻莫测的节骨眼上，石楠想起方才那侍女的话：“小心凤族。”
石楠一目十行的看完手中的信，斜眼看了凤懿一眼，转手就扔给了对方。
石楠：“凤明珠，字五福，凤天愁，你对她太娇纵了。”
凤懿接过信，顶着后方看戏二人组的视线，飞快的看完，脸色就是一沉。
信上所言大致是，凤明珠私下与张耀军，即天界太子，取得初步同盟，白茅身份已经暴露。
至此并不足以令凤懿闻之色变，令凤懿慌乱的原因是最后一行不起眼的九个字——莲烬之事，其女已知晓。
凤懿白着一张脸，转身就要离开。
石楠皱眉，低声，呵斥，道：“再怎么心乱都给我收好了，你现在离开，是代表着，你和凤五福想的一样么！”
凤懿的听闻，神思一晃，差点没坐稳，是在后方王威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
王威和玄轩悄悄对视了一眼，玄轩连忙上前，低声劝了石楠一句。
玄轩：“尊主，凤懿定然不会糊涂，您...”
石楠摆摆手，铁杆子似的肩柔软了下来，截了玄轩的话：“我自然知道，这个你不必多说。”
也不过是一瞬间，石楠的肩膀又支棱了起来，语气冷的能掉冰渣：“看来今天是无法善了了，嘉宝！”
王杰璟上前一步，半跪在石楠身边，道：“属下在。”
石楠：“你现在就带白茅回去，如果出不了南天门，你就带他去玉子真人那躲一下，如果玉子真人也不在，你就带白茅去案牍神宫。”
王杰璟一愣，道：“案牍上神，庄晓梦？”
石楠点头，道：“快去，尽力出南天门。”
白茅瞳孔一缩，虽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徒增麻烦，但他不想离开石楠，白茅固执的看着石楠，不愿意走。
石楠却以为白茅没见到妹妹，实在是舍不得走，叹了口气，难得心里生出一丝温情，站起身帮白茅把挂在脖子上的泠羽藏好。
石楠：“乖徒儿，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让我担心。答应你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白茅破天荒的头一回，听见石楠说软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时候被拉出长安殿都没有反应过来。
石楠这边原先还有几个神仙前来套近乎，临近开宴时，石楠这边各个凶神恶煞的，玄轩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脸上却无半点笑意，更显的阴森可怖。
待到天帝携带着天后到来时，所有神仙，哪怕是魔界的使者都上前行礼，唯有石楠，突兀的带着四府八营，稳如泰山，甚至连看张汶一眼都没有。
天帝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转瞬间就带上了职业性假笑。
张汶：“老祖宗能来赏脸来，本座已经是喜不胜喜了，待宴会后，请老祖宗移步后殿，可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石楠身上，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石楠沉默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石楠：“哈哈哈，什么喜不胜喜，能得到陛下的邀请，吾等才是受宠若惊呢！不知敖玉现在何处？许久未见，吾甚是想念，陛下不会不全了我这小小的愿望吧。”
石楠的言下之意是：“我让你给我个面子，你给不给吧。”
张汶盯着石楠的笑脸，不接话了。
张汶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落了石楠的面子，便是公然结怨，石楠自有理由发难，他便是不占理，如果给了对方面子，今日的宴会还能完美结束么。
石楠看着对方变幻莫测的脸，心里冷笑。
呵，屠了青龙一族不够，还想名正言顺占领东海，占了便宜不够，还想一口吞掉南海，今天你一个都别想。
这边的石楠与张汶暗潮涌动，另一边的白茅确是跑了半路反应过来，甩了王杰璟一把，就要回长安殿，被王杰璟眼疾手快的抓住。
王杰璟：“你就算在场，你又能做的了什么，现在到处都是抓你的天兵，张汶逮住你要么就是当场杀了你要么就会满足了你的心愿，拉到大殿上，当着师父的面，让青龙一族和四府八营恩断义绝！”
王杰璟话说的前后不搭，连贯起来尽然显得白茅是个要造反的白眼狼。
白茅是个自小是个不会反驳的性子，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会暗搓搓的讨回来。
如今平白遭到这样的诬陷，白茅只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王杰璟，却一点报复之心都升不起来，因为王杰璟说的句句属实。
白茅眼中一沉，十分难过，心里暗想：“第二次了，石楠第二次遇事丢下了他，他虽说已经下定决心壮大自己，但石楠日日夜夜占据着自己的心神，太消磨斗志了，他是绝计不能再呆在石楠的身边了，待到此事一过，自己便自行离去吧。”
王杰璟见白茅神色有异，又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心中随感觉非同小可，但如今前有狼后有虎，也没法细想。
等二人好不容易到了南天门，却发现大门紧闭，来来往往的天兵是平日里的三倍不止，王杰璟只得带着白茅朝着玉子真人的道观去了。
谁知首乌殿门口站了个道童，像是早知道二人会来似的，身后的大门却是紧闭着的，王杰璟心中一咯噔。
道童对着二人一拜，道：“两位殿下，我家真人今日谢客，真人望王嘉宝殿下代他向老祖宗传个话：越强求越是悲苦，望珍重。”
说完，道童对着白茅又是一礼，道：“白木石殿下，我家真人说了，随时欢迎您前来修行或者做客。”
王杰璟心中骂娘，面上却是对着道童一拜，却也没什么好脸色：“改日再登门拜访，谢过。”
白茅回头望了眼这间古色古香的道观，心下骇然，自己方才有了离开的念头，这玉子真人便能发出邀请，只是偶然么？
那什么叫“越强求越悲苦”，以石楠的本事，要什么没有？做什么做不到？何苦强求？何来悲苦？
白茅心中过了万千思绪，待到了案牍神宫，才被庄晓梦蹂躏的回过神来。
庄晓梦：“我亲爱的白白，你这是来看姐姐的么，许久未见，越来越可爱了。”
王杰璟对着庄晓梦一拜，在与石楠多年交情的玉子真人那碰的一鼻子灰全都化成了感激。
王杰璟：“多谢案牍上神出手相助，日后有难，白虎一族，玄武一族定倾力相助。”
平日里，案牍神宫忙的不可开交，对着四府八营的人，只是略有传闻。
庄晓梦眼底转了一圈，指着白茅一脸惊讶。
庄晓梦：“你是王嘉宝？四府八营的王杰璟？那这是谁？”
王杰璟表情未变，心下却是打鼓，师父这个不靠谱的，她当时就觉得奇怪，自己跟在石楠身边多年，还从不知道师父和案牍上神有什么交集。
不过石楠活了这么久，王杰璟还以为是石楠的旧友。结果人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么。
白茅见王杰璟不说话，但也知越是危难越不能隐瞒，平白无故的连累了案牍神宫，那根本不是石楠的风格。
石楠这个人的神魂，都像一个巨大的黑影，牢牢的抓住了四府八营，石楠是这只不败神话的魂魄。白茅也是黑影下的其中之一。
白茅上前一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了。
白茅：“案牍上神，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自当自行离去。”
庄晓梦惊讶的张大嘴，道：“那上次那个狂的二百五的美女不会是老祖宗吧？”
当时石楠和张云海是远远的说着话的，庄晓梦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两人说了啥，只遥遥的看着石楠连打了天界二殿下好几个脑蹦子，留下个狂的二百五的印象。
王杰璟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又被庄晓梦一句大逆不道的狂的二百五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茅抽了抽嘴角，其实能理解庄晓梦，当即点了点头。
庄晓梦惊的差点跳起来：“我的老天爷，活了万万年还能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老太婆呢！”
庄晓梦表示非常高兴，人界和神魔界的四个入口尽数掌握在石楠手中，她多年回人界的心愿算是有望了。
这次连白茅也不说话了。
庄晓梦见气氛有点微妙，没头没脑的笑了笑，道：“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王杰璟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王杰璟：“案牍上神不怕在天宫待不下去么？”
庄晓梦微微一笑，王杰璟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石楠的脸与庄晓梦重叠：“案牍神宫虽大不如从前，但如今天宫大部分的开销要仰仗我庄晓梦，待不下去？笑话！”
天宫那群饭桶全靠我四府八营撑着，张汶就是个笑话！
心里回荡着石楠说这话时的脸，这一刻，王杰璟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