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的看着他,他倒是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你看什么呢,这么紧张”
他顺着我的方向看去,我伸手别过他的脑袋道
“没有,小媳妇和丈夫拌了两句嘴,打架呢没啥好看的”
他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我知道自己出了糗,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双手环胸
“来东子这找你寻思碰碰运气,可是你不在,哪知道我一出门就看见你了”
我看了一眼对面的大街,不错,那木匠铺子就在这,岑鸢怎么走了这么远?不回世子府么?
我心中有许多解不开的疑惑但是此事还不能声张。
他很适时的捏了我的脸,我吃痛,拍下他的手
“你做什么,不知道很疼啊”
我白了他好几眼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何必把自己弄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倒像是我们宫里那些个婆子”
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要不是你老子给的这个任务,我会“心事重重”?
他拉着我,一路走到东子的木匠铺子。
在门口他松开了我的手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关于中山王,关于岑鸢的事情么?”
我面上一愣,他怎么知道
他面上又是一笑
“之前你问过三哥的,我有留意,所以就派人着手调查了一下”
“你?”
他回眸一笑道
“是三哥”
他抬脚就进了铺子,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他老子让我探一探岑鸢的虚实,他儿子直接告诉我调查结果,我真是汗颜,不过我还是跟着进去了。
东子忙着和客人交涉,看到我走了进来,就上前说道
“他一定是有话要和你说,都在我这坐了一上午了”
随后就转身去招呼客人了,我耸了耸肩,进了内屋,果然见着三哥在里面落座。
他眉头微锁
“我知道你上次问她的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我想我们想的是一样的,岑鸢和她父亲的到来,给邑南国带来了危机”
他毫不避讳的和我谈论着这些事情。
“你,信我?敢和我说这些?就不问问我想知道这些是要做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眸子里忽然有一丝光亮
“我信你,所以我不会问理由,除非你想说”
我不得不说,他这句话但凡是人听了都会很感动,可是在我看来,这无非是让一个人说实话最好的回答,我面上笑了笑,还好,他没有真的逼我说出来。
“那我现在不想说,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或许我们想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哎,两个人都在打哑谜,无聊,早知道就不来了”
十三在一旁无聊的摆弄桌子上的花生米,喝了一口茶水人就先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十三的背影,继而把目光转向三哥
他是君上的儿子,君上的国家有难,就连君上也在自身难保,我不敢保证他会完全站在君上这边,但是起码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父亲的国家走向灭亡,或许他心中也有了削蕃的念头。
他和我说了一些关于岑鸢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岑鸢的成长经历,年幼丧母,十岁议政,十三岁随着岑骥上战场,并获战功……
我不得不说她的经历是丰富的,但是同时也是痛苦的,不美好的,毕竟年幼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自己,缺失一部分爱或许就是现在岑鸢身上仇恨来源的部分原因吧。
夕阳西下,我和三哥并肩走在回凤府的路上,我们的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下,竟然也显得那样的孤单,是啊,的确很孤单,他没了刘姌,而我,失去了梁珺。
别了三哥,已经是月华初上,我凝眉,站在园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这仿佛是一种超脱,一种豁达,直到自觉身上有了些冷意,才缓缓走回屋子。
桌子上摆着一支簪子,我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从余姐姐那里拿来戴的,总之,还是要还的。
不经意间我瞥到桌角的一团被我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纸团,许是被我遗忘在角落里,侍女收拾东西的时候未曾见到,我将之打开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努力回想着才想起来是几个月前三哥飞鸽传书给我的字条。
将这条子和他之前放在我这的锦带放在一处好生收起,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们都不是傻子,彼此的感觉大家都懂,只是我现在的心里只容的下一个梁珺。
今儿虽然累了,可还是想起了之前子娴给的一摞子书,我随手拿了一本,也没看书名,总之我发现的是,这些书里面都是带插图的,这倒是有意思。
……
“姐姐这簪子定要好生收着了,莫要被别人戴了去”
余姐姐面上一笑
“我看啊,你戴着正好,据说这材质可是东海的珊瑚,这东西,对女人的姻缘大有裨益呢”
她自然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最后也没送回去,这簪子倒是成了我的了,不知道七哥知道了我拿走了他送给心上人的礼物时会是一个什么表情,想到这我嘿嘿的笑了出来。
“一大早就听见某人在这里蠢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事情,快和我说说”
人啊,真是禁不起念叨,我侧目过去,七哥手里拎着个盒子,满面春光的走进来,我面上笑意更是忍不住去看余姐姐,她早已面颊绯红,我开口道
“我的好事情倒是没有,你们的好事情倒是要来了”
余姐姐看着七哥,嘴里说的却是
“这妮子一大早上就来给我还簪子,我就是想送个礼物都不成了”
七哥看向我这里,见我头上歪歪斜斜的别了一个簪子
“原来十三说最近你看上去不太一样,嗯,如此一看到真是觉得别有风韵,看来以后东海若是再进贡红色的珊瑚,我第一个就想着你”
我白了他好几眼,但也不好弗了余姐姐的意思,只得把簪子取下来放到怀里,心里早已经将这两个兄弟骂了个遍。
“你们两个猜什么谜语呢,我倒是越听越迷糊了”
余姐姐上一旁倒了茶,递给了七哥,我笑了笑,说了个推辞,就离开了这二人世界。
我特意绕过街角,可是没想到,惊讶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岑鸢再次从这里面走了出来,这次我没有跟过去,因为我知道这个回春堂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不然她是不会总在这里出现的。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心下稍稍缓了一口气,远远的离开了,对于这件事,我心中还没有一个很好的办法,我想见岑鸢,第一次去世子府的时候就想见,衍琰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和岑鸢说起,若是我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恐怕岑鸢会看出端倪。
我摇了摇头,准备去东子那里借点酒喝喝,可是谁知,一进此门,愁更愁,梁珺看着我,我也定定的看着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的到来,东子刚刚端来茶的手抖了一下,有些茶水撒了出来,烫的他赶紧将茶盏放在桌子上。
“都愣着干什么,快来尝尝我娘刚泡的茶,说是从青什么山采来的,好像很好喝的样子,景瑜你先坐,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说着东子转身要走
“等等”
我喊住了他,之前在世子府给人泡茶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如今怕是没胃口了,况且……
“我就是来看看你,正好府里还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了哈”
东子脸上明显一愣,我没去搭理,转身就要离开
“景瑜”
他开了口,他终于说话了,许久不见,你还好么?只是我们两个现在可能会少许尴尬吧。
我没有回头,我定定的站在门口,手攥在袖子里,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在期待什么,手心里竟微微的沁出了汗意。
我听得见他的脚步离我越来越近,一下,两下,直到他与我并肩
“走吧,我与你一道”
我感叹,这句话好像在很久之前他与我讲过,只不过那时候我还沉浸在一场大梦之中。
他已经迈出去了一步,我回眸正巧对上了东子的眼睛,一闪而过,那是什么情绪我没有看懂,他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
我别过脸去,发现梁珺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我低着头跟了上去。
我们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开口。
“五月初八是代萱的生辰,她想让你和她一起过”
我没想到他找我,也不过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面上笑道
“原来是代萱的生辰,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不会落席”
我话中有话不知道他听不听的懂,我们之间总是有些事情不愿提起,又或者他知道,但是避而不谈。
似乎是回到了往日交谈的场景,梁珺面上也笑了
“她有你这么个姐姐,也知足了,现在成日在府里嚷嚷着要出去玩闹,我又有太多事情,她又是个女子,父亲定是不会让她自己出去的”
我知道他这话中含义,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萱的意思,还是他别有用意呢?
我面上苦笑
“倒是谁家出了像我这么个女儿,还不够处理麻烦的呢”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我一怔,也停在他身侧,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化为了嘴角的一丝笑意,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却无法开口,毕竟我们之间保存着那样的关系。
到了凤府的门口我该与他话别,待到门口时,他再一次叫住了我
“景瑜”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神色
“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父亲的么?”
我问,顺便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
“下月初八也是我出征的日子,梓州那边战事已发生了”
不管我之前如何将我们之间撇的干净,但是此刻我还是揪心了一下,上次他出征之前,我是多么信心满满的等待,是满心的担忧和期待,而如今只剩下了一丝担忧,和无尽的忧虑,上一次,与这一次,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只是,心情,永远不会一样,梁珺,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纠缠,为什么还要说这些,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担心。
我开口道
“不等代萱过了生辰再走么?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只是笑笑,但是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又清瘦了,脑海中忽然记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景瑜,我的心思不在这些儿女情长上面,我……”
现在看来,他的命运注定要与这个王朝绑在一起了,纵使他千百个不愿意。
下月初八,距离此日只剩下不过十日,我转身进了凤府。
他此次见我,既然不是在凤府,那他的意思一切了然,代萱的生辰是个幌子,他出征才是他真正要告诉我的事情。
“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我看着已经开始长树叶的枝丫,默默的念叨。
子娴一如既往的入夜来到我的房中
“你说,代萱的生辰那日,我该带什么去?”
子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要是我,我就提两年的阳寿过去,只是,你觉得这实际么?”
我实在没心情和她开玩笑,只是一门心思看着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抚上那个“珺”字。
“要我说啊,你根本就是想看你那个小情郎,男人都不可靠,况且你现在心里想着一个,嘴里又挂着一个,我看你终究是要成花心大萝卜的”
什么?心里想着一个?嘴里又挂着一个?
“你把话说明白,什么一个又一个的”
子娴走到我身旁,一股冷意袭来,她面上一笑
“你手里握着的这个帕子是一个,盒子里放的那个锦带又是一个,你难道不怕乱了情?男人乱情可以,女人若是乱了情,那就是祸水,红颜祸水啊”
我面上一急道
“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这两个,我都不稀罕”
我将手帕放好,我知道初八那日送什么了。
第二日一早就听府里闹哄哄的,加上天气也热了,我本就没了睡意,穿上衣服想出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丫鬟说大公子回来了,我心中一想,不是还应该在江州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赶忙走到前厅,哥哥和爹爹似乎在商议什么,景睿眼尖看到了我来就示意我进去。
我见着他眉头紧缩,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是景睿一向是个阳光的人,不会没有办法的,我走上前看着他,刚想问出口的话却被他的话堵在嘴边
“江州快要沦陷了”
“什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江州不是一向好好的,怎么会沦陷?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带着我到了爹爹身侧的那个桌子前,上面的版图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指着上面一个叫做涿州的地方说道。
“东海一带一向不太平,但也都是些个小打小闹,地方官员就算再没能力也会摆平,只是四月时那一带的涿州忽然泛起了水灾,淹了涿州十三郡,那可是被称为东海大粮仓,此时正是播种的季节,闹此灾害,难民涌起,全部涌向附近更大的梓州,而梓州上方正是渤海国的境地,他们趁火打劫,如今那两州是民不聊生,下一步渤海国的人就会北上通过尧都拿下江州!”
我脑袋里面一阵嗡鸣,紧接着一个问题浮现在我眼前
“那哥哥现在回来是?”
“请兵”
他锁着眉头,似乎请兵一事很困难一样,他顿了顿继续说
“不知道为什么,朝中至今都没有派兵去梓州,我必须尽快把兵符弄到手中不然江州沦陷之后,渤海国继续北上,用不了多久这战事就会打到盛京。”
我忽然记起来之前梁珺和我说过他五月初八就要去梓州啊,为什么一定要五月初八?难道朝廷没有和哥哥说么?
我疑惑的看着他并把这件事情和景睿说了一下,景睿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行,五月初八离此还有九天,到时候江州已经变成战场了,朝廷若是派兵必须尽快,不能再拖,一定要守住江州!”
我看得见哥哥眼中的决绝,我瞬然明白梁珺五月初八才发兵的意思,难道,是为了我?他只是想在那天代萱的生日宴上见到我?这不太可能,他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事情而耽误国家大事,可是转念一想,国家大事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不相干啊!
我拉住景睿的手
“想必你现在去求君上他也未必顾得上了,据我所知兵权目前不在他手中,倒不如我去上将军府上,义父一定会帮我的”
毕竟君上还在为西戎的事情焦头烂额,就算是找他,还有很多程序要走。
景睿惊讶的看着我他当然知道我和梁珺之前不欢而散的婚事,想必他不直接去找梁珺而是去面圣,也是顾着我的面子吧。
“景瑜,这事我还是……”
“相信我!”
我没有理会他后来的话,整理了一下衣装顺便从自己的屋子里拿走了一样东西,径自的走了出去,不错,我面上是带着怒意的
梁珺见到我很明显身形一震,他正在浇花的手抖了一下
“景瑜,你怎么……”
“发兵吧,去救救梓州一带的黎民百姓”
他惊讶的看着我,不知道为何我会这样说
“我之前不是说了么下月初八就……”
“如果真的到了五月初八,那到时江州都会沦陷了”我着急,心里更急。
他突然定定的看着我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你
一个女儿家怎么管起这些事情了,况且我说了,五月初八,军中都知道,这是军令改不了”
他背过身去,似乎有种不想理我的架势。
很明显,我从他的眼神里面得知他早就知道了这战事的情况,难道他真的那么狠心,就这么不管不顾么?他不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珺哥哥,他变了,变了!
“梁珺!你自私,你为了你自己,可以不顾别人?可以不顾邑南国的百姓么?你以为你将来可以逍遥于山水,隐逸于林间么?你错了,只要战事一天不平,你就算是走到了天涯海角,战火依旧会无情的将你所谓的安宁燃烧,你觉得世间还会有乐土么?你不想想你的父亲,你的两个妹妹?你不想想你自己?你的家族?你连亲人都可以不管不顾么?如果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救人于水火之中,而天下太平才是大事,如此看来你真的自私,自私到狠心,冷血,无情!”
我将心里的怒火一股脑的全部发泄了出来,他眉间的神色变了又变,嘴里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泪水是咸的,我知道,以为此刻我的眼睛很不舒服,但我倔强的没能让它流出来,纵然我说的话如此的激烈,可我还是依旧希望他可以发兵。
我终于没有了耐心,也不想多说什么,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于公于私,大不了也小人一回。我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
“谢谢你没有去找我父亲”
我想,他应该明白,我若是找了将军,他的一些事情和一些想法必然是要暴露,这是我给他的余地,也是给自己的退路。
我嘴角嫣然一笑,并无大碍的向前走
“今日我去调兵,明日就出发”
“君上那里我会让哥哥……”
我本是想让哥哥去请罪的
“不,君上那里我亲自去说”
可是,为什么兴奋不起来?我是在担心什么?我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了一旁的花盆上,我想,若是他拆开来看,定会看到那方帕子上面写着小楷“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