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起来的时候,看到对面雪山上蓝色车厢的缆车已经开始运作了。
大卫穿着宽松的缎面墨蓝衬衫,越发趁得他俊美忧郁,倚靠在门口,这家伙正在吃酸奶。
他的头发很黑很黑,古典脸庞,俊美苍白,妖孽细致。他不说话的时候通常很高冷,当他看向你的时候,眼神总是迷离而澄澈,明亮而矜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时候,更致命了,没有任何女人能逃脱他的吸引,包括男人,只要他愿意的话,那总是自带无辜、伤感而又堕落的气息,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这人太危险了,容易引人犯罪。
如果说这样美貌绝伦的少年,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瘦削,加上肤色太过苍白,这让他的美看起来有些病态,但上天显然为了弥补这个艺术品的缺憾,而又给他馈赠了完美的身材比例,加上182公分的身高,大概只有薇站在旁边,才会让人有相得益彰、天生一对的感叹。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大卫已经吃完了早餐,坐在沙发上等薇了。
早餐是一杯牛奶,橄榄油煎半生蛋和酪梨沙拉,薇给沙拉加了莱姆汁,心想,这么多年,他的饮食习惯倒未曾改变。
薇边吃边说:“我没有给大家带礼物,待会儿你陪我去买吧。”
“啊,你是客人。”大卫说。
“是去扎娜家里吗?”薇想了一下,仍然觉得有必要。
大卫摇了摇头,开始催促薇:“你吃完了吗?她的生日在下个月,礼物到时候再买吧。”
薇吃完最后一口煎蛋,喝完牛奶,去厨房把碗洗了,大卫拿了一把钥匙给薇,嘱咐薇要好好保管,薇把它放在背包里,锁了门往大卫停车的地方走。
见到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得薇眼睛有些睁不开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蓝了。
大卫开车很快,说是为了避免市区堵车,薇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座名城,心中充满欣喜。
这里没有其他国家大都市那样的妖娆和福利繁华,冷意似乎也比那里来得迟些,远处的山脉白雪皑皑,薇把手伸出去,那仿佛就在眼前。
整座城市规划严谨,街区布局以井字、棋盘式分列,薇着迷于道路两旁住宅墙上当地艺术家的涂鸦。
大卫是个很好的向导,一上午,几乎带着薇跑完了市内的各种大型购物娱乐中心,公园、博物馆、国家图书馆、国家马戏团、美术馆等地标性建筑。
能来到这里,和大卫待在一起,缘于两人关系的转变。
薇误会后,大卫去找过波林娜,希望能请她出面解释两人之间的清白关系,这激怒了波林娜。
“你让喜欢你的人去和要离开你的人解释喜欢你的人对你毫无感情?这是不是有点,可笑?留在剧院,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要忘记你的梦想。”
“可是,她就像是水,我就像鱼,我注定不能离开她。如果不能让她留下来,我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波林娜觉得,这种比喻太可笑了,你在剧院生存下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很容易吗?没有谁天生离不开谁:“离开?你是一个天使,你要折断自己的翅膀吗?”
“如果当我有一天飞到我想去的地方,而代价是我再也见不到我爱的人,那么这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
波林娜将双手搭在大卫肩上,想要给他一种力量:“有些人,注定是路人,他们或许搭伴走过一段路,在彼此的心里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但注定,他们不是可以分享彼此荣誉的人,你还没去过你想去的地方,你怎么知道那里会不会有更美的风景呢?”
《幻灭》全球公演的那天,薇去了,波林娜看到了薇,但是薇不知道,原来,大卫从未忘记她。
好不容易得到薇的电话号码后,大卫犹豫了三天,拨通了那个号码,由于紧张,不停得喝水,在公寓内走来走去。那边终于传来说话的声音“你好!”
是她的声音!
大卫吞了口水,泪眼潮湿,几乎不记得怎么说话的,那边开始发问:“喂,你是?”
“是我。”
长久的停顿,以致于大卫以为她挂断了电话:“你在吗?”
“有什么事吗?”
这礼貌而疏冷的客气让大卫知道,两人的关系冰封多年,已经不存在解封的可能了。
“喔,我,你好吗?”
“咚”的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但是,几天后,戏剧性地,她又主动打来了电话,且要求见上一面。
在咖啡馆见面的时候,大卫心里忐忑又紧张,那时候薇已经是大画家了,且有了传闻中的男友。
“你最近好吗?”大卫的第一句话是。
薇看着大卫的眼睛,笑了:“很好,找我有事吗?”
大卫把票伸向薇,想告诉她,无论如何,他并没有放弃少年时候的梦想,自己做到了,再也不会回到那可怕、阴郁的过去:“这是我们剧院的演出,有空的话,请你来看我们的演出。”
薇拿起票,上面写的是11月18日,上午9点—12点,下午14—16点,国家芭蕾舞剧院,《幻灭》全球首演。
“喔,真是恭喜你。”她笑得优雅而得体,问大卫:“要喝点什么?”
“黑咖啡。”
“服务员,一杯黑咖啡,一杯白水。”
“我们的白水也是要收费的,小姐,您要不要换一换?”女侍应生解释。
薇点头,拿出不菲的小费给她:“我知道。”
那女侍应生尴尬无比地收了小费,连声说:“请您稍等,马上就来。”
薇没有问过大卫从哪里得到的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来访的目的。
事实上,大卫是在一个月前的画廊巡回展上就看到了薇和她传闻中的大亨四代男友,多年不见,这很正常。大卫问自己,是否为自己深爱的女人正在和别的男人快乐交往而开心?自己和她曾有过甜蜜时光,也曾有过机会,但浪费了它,既然如此,何不为她过得好而开心?
“波林娜主演,她一直是你的女朋友?”她问。
“她从来不是。”大卫语气明显有些气恼,但同时心中又有些高兴,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当初那么分开,以她的理解,居然还会听出自己的声音,这多少会让人意外,她如果有意愿了解的话,他会证明给她看,自己并不是那个被那个误会所埋葬的人。
“喔,那就是别人了。”
“雷雅.洛克女士也不是!”大卫无法保持冷静克制,她总是用这种嘲弄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这倒真是没变,出于本能,急于撇清她欲加给自己的罪名,又补充了一句:“分手也不是我决定的。”
但关于在模特经纪公司重逢的师兄阿莱才是雷雅情人的事实,大卫并没有说出来,那件事情,有点搞笑,他们的关系也并没有维持多久,酒吧相遇,她对他有意思,在他们决定上床之前,雷雅很诚恳地告诉阿莱:“我动过手术,我的乳房已经切除了。”
阿莱说:“那我考虑考虑。”
然后他去酒吧喝了很多酒,逃了。
不可否认,那段时间,自己和那位自己之前颇为尊敬的女士一同出席过很多公众活动,媒体们没有拍到阿莱,编造了自己是雷雅.贝克女士隐身情人的事实。
为什么不解释?大卫答应过阿莱,这一辈子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不能毁了他还没开始的前途。
即使这误会会断送自己的爱情?不,大卫认为,一手断送自己爱情的是自卑,天生爱人的能力?大卫不认为自己拥有这种能力。
那个时候,他没能留下她,也不想留下她。
“谢谢。”她对侍应生点头,似乎在说,我只是开开玩笑,你情绪不用这么激烈,不刻意捕捉,几乎很难察觉到她嘴角在偷笑,那倒未必是释怀高兴,能更像是激怒自己得逞后的得意,然后她把票收起了,一边喝水一边看了窗外一眼:“我会去看你的演出。”
大卫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已经年轻有为,再见到她的时候,那种自卑仍然无法消除,对于已经退不去的时光,他没有奢求过谁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当初她认为自己没有选择那条让她看得起的清白道路,即使曾经有过迷茫,但她不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让她看不起!
如果她知道真相会怎么做?那还用说,她肯定会打自己一巴掌,然后说:“了解真相是我的权利,原不原谅也是我的权利,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老实说,大卫怕挨打,她真是个野蛮的女友,一点也不温柔,有时候甚至像个疯子一样,况且,她身边已经有了足够优秀,真正匹配她的人。
然后,在心底,他说:“如果我仍将爱着她,那会是以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