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克里姆林位在高耸的山丘上,一旁有石头河蜿蜒流过,蜿蜒曲折的河水,郁郁葱葱的树林,平静安宁的小镇,现在,这里风起了。
薇的面庞因为过敏而有些泛红,小镇很小,游客很多。这附近有很多民宿,这时传来老式手风琴的声音,是一首乡村民谣。
要了燕麦粥和栉瓜松饼,向在厨房进出忙碌的柳芭说谢谢,谢尔盖夫妇自住一楼,将二楼做成民宿,这会儿还早。
柳芭送来一瓶自制的酸奶,拍拍薇的肩膀,说楼上的客人今天上午会走,明天自己会和老伴去弗拉基米尔探亲,要去半个月。
薇点头,刚才碰到了要去市集的大叔,已经知道了,鱼子酱和面包还没有吃完。
昨天晚上薇在野蔷薇树下发现了一只森林半长白猫,这不是本地品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半夜,睡得死沉的薇被它可怜、沮丧的叫声吵醒,才知道外面下雨了,它就在窗外,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沙发上,只好打开窗户让它进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它已经起来了,在花园散步,本来已经出门的薇又转身去取了一盒鱼罐头给它。
也许是因为相处了一夜,它决定放松警惕,非常潇洒地向薇走来,它的颈毛和尾毛飘逸,非常美丽,蓝色双眼微微上扬,很显然罐头不是它喜欢的,它小口小口地吃,有时候抬头看看薇。
薇锁上门,带着装裱好的画出门了。
小镇很小,从主干道走去邮局不远,薇等了10分钟,等车的人很多,多是游客。
最后一个上车,坐在左边第三排的位置,车上很安静,陆续有乘客上下,昨晚没有睡好,觉得有些疲倦。
到邮局的时候,有十来个人排队,多是寄明信片的游客。
排在第2个窗口,前面有3个人,办理好邮寄将画寄走,发现钱不多了,坐车回家的路上,薇在想,要不要去市场,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隔壁住的是一个四口之家,户主人尤达是克罗地亚人,在警局工作,妻子安娜是本地人,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两人是在整理花园的时候开始交谈的,他们大的女儿索尼娅6岁,小的儿子阿列克谢4岁。
安娜在英国学过园艺,他们家蓝色小屋窗口摆放着各种植物,任何路边的经过的车和人都可以看到。
有时候安娜出门,偶遇到发现了花园想要进来拍照的游人,她会让导游告诉他们:“这是不礼貌的,这是私人的地方,我们不欢迎,请离开。”
索尼娅和阿列克谢在后花园里玩闹,很快变成打闹,安娜在厨房里叫道:“你们在干什么,阿列克谢,我警告过你,别再弄脏你的衣服!”
阿列克谢被索尼娅糊了一脸泥,立刻朝姐姐脸上抓去,索尼娅疼地尖叫起来。
薇没有再看,不去市场是对的,一向讨厌内脏的味道。
安娜教育阿列克谢不要挠姐姐的脸,阿列克谢不服,立刻反唇相讥:“是她先抢我的变形金刚!”
“是他先打我的。”索尼娅手臂上也有二道抓痕,怒视弟弟:“你简直比隔壁的小猫还可恶。”
安娜这才仔细查看女儿手上的伤痕,很明显,这是猫抓的痕迹:“这是哪来的?”
“那树上的。”
这声音向这边传来,薇正好在花园里,还没等安娜询问,赶紧解释:“我没有养猫,但昨天有看到一只猫在这里出没。”当然没有说自己还收留了它一晚上。
安娜没有再说什么,抓着索尼娅进屋去清洗伤口。
薇觉得有些尴尬,问在擦眼泪的阿列克谢:“你姐姐的伤重不重?”
安娜一边教训索尼娅一边出来,薇赶紧问:“要去医院吗?”
“是,出血了,要去打针。”
安娜不会开车,薇提议自己开车送他们去,安娜说不必了,自己打车去,请薇帮忙照看一下阿列克谢,薇答应了。
阿列克谢目送妈妈和姐姐离开,擦了擦眼泪,漂亮的小男孩盯着薇,略有不满:“你看到了,却什么也没有说。”
薇让阿列克谢过来,小男孩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薇,薇叹气,拒绝评判他和他姐姐的纠纷,摘下满是淤泥的手套,开始浇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知道你们谁先动的手。”
阿列克谢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十分生气:“想到我长大以后会娶一位女人为妻,我就感到非常沮丧,尤其是像我妈妈一样的人。”
薇被这话逗得想笑,阿列克谢脸上泥痕干了,问他:“你过来?”
阿列克谢站在篱笆的另一边,仰着头问薇:“告诉我,长大以后我的人生也会如此沮丧吗?”
薇看着手龙头喷洒出的水花在阳光折射下出的彩虹,安慰阿列克谢:“不,也许会像彩虹一样漂亮。”用水将发呆的阿列克谢脸上的泥痕洗净。
“它再来的话,你会收养他吗?”
“谁?”
“那只猫。”
它会来吗?它不会来,薇摇头。
声音在天空中消逝,
霞光变得昏暗。
永远沉默的世界里,
只有两人偶尔交谈的声音。
如同穿过阵阵的教堂钟声和市集,
风儿来自葱茏的晨昏湖畔。
小男孩娓娓的倾诉变成了
彩虹交叉的微弱的光线。
“我叫它菲加蒙怎么样?”
“谁?”
“那只猫。”
“随便,如果它愿意的话。”
河边一向潮润与灿烂,马车、别墅,古老的修道院和散落在小镇的石碑,薇找到了一个好去处,这里少有人垂钓,很少人来。
除了画架和工具,包里有水和镇上小吃店买的饼干,都散落在草丛里。
坐下来的时候,会被河草淹没。
李骏佑在应尤达之邀,从圣彼得堡来这里,承担调琴师的责任,索尼娅那架埃拉尔钢琴是李骏佑送的,尤达和安娜的结婚礼物。
河水似墨染般幽深,葱茏的绿意望不到头。
顺着渔船往上游驶去,不经意间,左岸,惊扰了那人。
白色复古丝质衬衣、墨绿长裙,高挑、苍白雪肤、深邃五官,在这荒寂河边,李骏佑以为见到了拉斐尔前期画作中的人。
风一直不小,李骏佑心想,这和周围绿意融为一体的女郎会不会像蝴蝶一样被风吹走。
直到刚才
还没有水流的窗外,雨水
是沙沙地,沙沙地流着……
这几天,隔壁传来的钢琴声很刺耳,像呜咽的哭泣的孩子
薇买了上午6862列车9:42去弗拉基米尔的火车票。
天空还有星星,打开阁楼木床旁边的灯,一整夜都在半寐半醒状态,外面一片朦胧,起雾了,看不见红色的屋顶。
这个夜晚太长了,迟迟不去。
松香木、丁香和油色气味飘散在薇的画室里,已经很久没有整理了。
尤达今日休假,给李骏佑打了电话,去接李骏佑来家里。
到了旅店,李骏佑正要出门,两人差点撞上。
尤达问李骏佑小镇有什么变化没有,李骏佑没有注意,说好像游人更多了。
是的,尤达说,毫不疑问,这里的秋天最美,这是上帝馈赠给人类的画卷。
如果不是自己的邀请,李骏佑应该不会再来小镇了吧。索尼娅的钢琴坏了,小镇上没有调琴师,要送去莫斯科琴行的话,很麻烦。
索尼娅很喜欢安娜买的红围巾,为了表达对薇的感谢。
安娜让两个孩子去给薇送自制的蜂蜜蛋糕。
索尼娅拿着蛋糕盒要从后花园直接穿过去,见阿列克谢在院子里玩踢石子玩,安娜把蓝色的围巾给阿列克谢套上,儿子似乎不太高兴:“你怎么不和姐姐一起过去?你应该去谢谢阿姨。”
阿列克谢望向隐藏在森林里的玻璃屋,大声说:“不,她没有在,阿姨出门了。”
安娜叫回了女儿,索尼娅转过身来,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本想教训贪吃的女儿,门口响起了汽笛声,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
丈夫和客人到了,安娜命令索尼娅和阿列克谢要有礼貌,两个孩子一向惧怕母亲,赶紧点头。
李骏佑向安娜问好,将买来的花束送给安娜,亲吻了索尼娅和阿列克谢,送给两人最新的变形金刚和八音盒。
索尼娅向李骏佑说谢谢,阿列克谢心想,这礼物我已经有了,在安娜的眼神暗示下,阿列克谢也说:“谢谢叔叔。”
餐桌已经布置好,尤达放好李骏佑的背包出来,大家便开始吃早餐。
早餐很丰富,有黑咖啡、燕麦粥、薄煎饼、甜炼乳、蜂蜜蛋糕、酸黄瓜,黑咖啡和蜂蜜蛋糕是特地为客人准备的,很合李骏佑的口味。
月台上等车的人很多,在往弗拉基米尔的行车路上,一直在落雨,整个视野都雾茫茫一片。
河岸边的那些度假别墅看不真切,随着车离开主路,驶入岔路,雨水的声势也渐渐弱了下来。
车在郁葱的山野间穿梭,几段舒缓的盘山路后,绕道小山背后,一条波浪宽阔的大河在前方,浩浩扬扬。
作为一名在这里名声不显的画家,这里是避世隐居的好去处,薇来的时候就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