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你儿子打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那小子经常跟在你屁股后头跑，现在他不见人影，我当然要来找你了！”张春梅双手叉着腰，声音又尖又细，一脸气势汹汹。
“什么情况啊？”
“怎么回事，吵起来了吗？”
“这不是开理发店那张春梅吗？”
“听说啊是她孩子被打了，过来给撑腰来了。”周边的几个街坊见这儿动静大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见周围人多了起来，荀禾玫嘴里没说什么，脸色却沉了下去，旁边的游牧笙则是一脸无措地站着。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狄蔻面无表情地回答。
“哼！我看那臭小子平时跟在你背后跑的挺欢，你会不知道他在哪儿？”张春梅斜眼瞪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狄蔻靠在店内一旁的柱子上，语气透着一丝不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他挡着！”见狄蔻的情绪有些变了，她气焰越发嚣张，用手指着狄蔻宣布：“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全权负责！”
“呵，”狄蔻双手抱着胳膊，强忍着听完张春梅的话，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儿子有多烦人你自己不知道吗？到底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狄蔻！”荀禾玫连忙叫了声制止。
张春梅已经听见了，在狄蔻说完这番挑衅话的同时她当场就怒了，两道精修过的细长挑眉往上一竖，尖细的嗓门似乎要将大门震塌一般。
“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荀姐你看看你女儿，才多大嘴就这么毒？我儿子好得很！他从来没欺负人！都是你们那些人胡乱说的！”
“我说什么了？这本来就是事实。”狄蔻抬手挠挠耳朵，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再说了，他是你儿子你当然这么说。”
见狄蔻居然还敢跟她抬杠，张春梅脸色气得愈发狰狞难看，她指着狄蔻冲荀禾玫大叫：“荀姐你还管不管了！这狄蔻都成什么样了？我好歹还是个长辈，她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一点教养都没有！”
“你说什么？” 狄蔻先前的状态一直是懒懒散散的，对张春梅的怒气也视而不见。可在听到最后这句时，眼神一下子冷下来，她倏的放下手，眼睛紧紧盯着她，眸中浸着凉意。
“好了狄蔻。”
荀禾玫制止性的扫了她一眼，又对着张春梅安抚地拍了拍，道：“春梅，你也消消气。小孩子之间有矛盾有摩擦这些都很正常，咱们好好说清楚就行了，别……”
“说什么啊玫姐！敢情不是你家孩子被打！“她还没说完就被张春梅挥开手一下打断，翻了翻眼皮继续：“我晨晨脸上可青了好几块呢！你家狄蔻性子那么烈，连你都管不了她，谁又敢打她？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张春梅说着说着，话头突然顿了下。她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微微一动，双手抱在胸前，先是不经意地暼了荀禾玫一眼，再开口时却是稍带了些讥讽地意味：“也是哦，我忘了，狄哥不管事，你既要经营馆子又要管教孩子，也难狄蔻性子这么难训，真是难为你了。啊对了，周围人都是怎么说的？我想想啊……”她说到这用手敲了敲柜面，尾音稍拖长，没有再说下去。
她话锋一转，针对荀禾玫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可周围的人多多少少明白她的意思，表情纷纷变化起来。
“……”荀禾玫面色沉寂下去。
“我有没有教养，要你这个丑八婆来管吗？”狄蔻脸色冷硬，她手指紧握成拳，一字一句咬得很紧。死盯着张春梅的脸像是要把它撕裂一样。
张春梅对上狄蔻的眼，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肩，暗自笑自己想的太多，对方就一小屁孩，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她咳了声，清清嗓子准备继续——
“你闭嘴！”荀禾玫瞪向狄蔻怒斥。
狄蔻看了荀禾玫一眼，把头瞥向一边，不再说话。
游牧笙惴惴不安地想过来拉她的手，却被狄蔻躲开。
荀禾玫脸色也差了起来，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着这张春梅也算是极尽忍让了。
“你到这儿来。”她沉了口气，冷声对着狄蔻开口。
狄蔻静了一瞬，随即抬脚向她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近，荀禾玫一把拉过她，一脸严厉的问：“你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叫耗子的孩子在哪儿？”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让我说再多次，都还是这样。”狄蔻直视荀禾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
“你都听到了，”荀禾玫沉气闭了闭眼，片刻后睁眼看向张春梅，语气冷淡：“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还有，我荀禾玫怎么管教我的小孩，不需要别人来教。背后嚼舌根可以，别到我面前来瞎**。”
张春梅听完脸一黑，见荀禾玫的脸色也很难看，虽然不甘心，但她心里清楚现在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没必要在这里耗着，免得到时候得不到结果还惹得一身骚。
她这么寻思着，最后一跺脚，冷哼一声，走了。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纷纷散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荀禾玫像是卸了力一般走到一张桌前坐下，拿过面前放着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口喝完，她静了半瞬，先是问一旁的游牧笙考的怎么样，得到答复后，扫了眼一直站着没说话，像是负气一般盯着墙壁看了许久的狄蔻，轻描淡写地一句：“你考了多少？”
狄蔻身子微顿，默默转回头。
视线对上荀禾玫看似平淡的眼，她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晚在游牧笙家的窗外听到的一番话——
我只希望她性子能稍安定些，别整天在外面乱跑。
女孩子，还是要爱学习安静得好，她要是成绩好点，我拼了命也会供她上个好大学。
我荀禾玫苦了一辈子，不想让女儿也跟着我一样，以后长大了被人看不起吃没文化的亏。
想到这些，狄蔻眼神一暗，袖子里的手用力握紧。
她本来是想着默默努力给荀禾玫惊喜的……
“……我”她开口，有些难以启齿。
荀禾玫看出了她的异样，虽然已经猜到她考得不怎样，但语气还是忍不住失望，她低声叹了口气。
“下学期就六年级了，你就不能稍稍用点功？让我安会儿心？”
“……”荀禾玫这句话一出来，狄蔻安静立在那儿半天没说话。
“不是的……”游牧笙喃喃自语，一脸担忧地望着狄蔻。
虽然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游牧笙就是觉得她像被揉乱了什么东西一样，皱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觉得这一刻的狄蔻是极难受委屈的。
他下意识跟着鼻子一酸，想立刻跑过去安慰她，可他又清楚像狄蔻那么要面子那么好强的人，绝对会一下把他推开，然后找个谁都看不见的角落暗自难过。
一想到这，他便觉得心里堵了块大石头。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向荀禾玫开口：“阿姨，蔻蔻她……”
他刚说到一半，狄蔻转身走了出去。
“蔻蔻你去哪？！”
他余光瞥见狄蔻离开，来不及再向荀禾玫解释，立马跟在她身后跑出来。
“蔻蔻！蔻蔻！”
狄蔻置若罔闻的往前走。
游牧笙跟在后面使劲儿追，嘴里不住地喊她名字。
“蔻蔻！”游牧笙紧跑慢跑追在她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蔻蔻！蔻蔻！你等等我！”
狄蔻却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地只顾往前冲。一连穿过好几条街， 最后一头扎进尽头的游戏厅——
眼见狄蔻进了游戏厅，游牧笙一路追到了门外，他一边抚摸着胸口平复紊乱的心跳，一边打量眼前这加挂着“欢乐游戏厅”几个大字的店面，咬着唇，眼神犹豫了一瞬，一想到刚刚狄蔻头也不回地进了这家店去，他一咬牙，接着推门走了进去。
……
一进门就看到狄蔻站在前台，手里提了个装着游戏币的篮子，见他进来了没什么表情地瞟了一眼，随即拎着篮子往里走。
“蔻蔻！”他立即叫了一声，但这里游戏电动声混合着人的嬉笑声，他的声音刚出口瞬间就被淹没了。
游牧笙左看右看，从来没来过这里，原来这里面这么吵，感觉有好多都是跟他一样大的小孩子在玩……
他有些拮据地站在门口，身后有人进来见他站着不动，不耐烦的嚷了句：“哎！你到底进不进啊，杵在门口干嘛，当门神啊？”
这道声音出现得突兀，游牧笙被吓的回过头，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的男生窜了进来，见他的目光傻傻地看着自己，男生不耐烦地说着：“看什么看！没看过长得帅的吗！？”
“……我，我对不——”
“愣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过来！”他正要道歉，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游牧笙向那处望去，只见狄蔻去而复返，提着篮子站在过道口等他，脸上还是冷冷清清没什么表情。他却一下子觉得安心，连忙说了句对不起跑过去。
“蔻蔻。”他叫了声。
“你不要到处乱窜。这里人多，走丢了我可不管你。”等他一走近，狄蔻没好气地开口。
“嗯，知道了。”他快速点着头，紧紧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