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当送走那对父子后,童予枫想起昨天剑羽山庄的人,提出想去府衙看看。
谢行舟点头,让后来的容喜先行带蒋逍何书砚回府,自己则随她一起去。
朱红的大门,威严的石狮,明亮庄重的府衙后面是阴暗的地牢。
一路深入,空气里越发潮湿阴冷。停在一处牢房前,衙役打开了门,回头嘱咐道,
“姑娘,这地不干净,还望你快些,免得生事,伤了自己。”说完,他退出去,将这方空间留给她。
童予枫点头,目送人离开,回头看向那一张熟悉的脸。
同一时间,地牢入口处。
阳光透过铁窗渗透进一点光亮,半明半暗间,可以看到空气中的浮尘。
谢行舟背对着阳光,视线投射在手中的一个箭头上,是昨日破庙中箭矢上的。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谢行舟抬眸,下一瞬,将东西收入腰间。
“世子。”是徐捷,他出声,抱拳行礼的模样很恭敬。
早在之前,他便听说过这位病弱世子,经昨日一事,心中更添了一丝敬意。
靖国公之子,岂会是平庸之辈。
谢行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锦州城没有什么世子,你也无需这样唤我。”
他到锦州只是养病,除了少数人,外人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他也不希望因为一个身份引起诸多麻烦。
“是。”徐捷表示明白,接着说起审讯的情况,“确实是卧燕堂的人策划的,只是后来又有一伙人加入了他们,可惜领头的跑了,剩下的人嘴都很严,问不出什么。”
见对方沉思,徐捷想了想,出声试探:“这伙人为非作歹,迫害百姓,要不要……”
“一切按照裕朝律法。”
听出了他话中意思,谢行舟很静的扫了他一眼,言语间却有些疏离,“你是府衙,这些应该比我清楚。”
徐捷汗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应是,之后快步离开。
童予枫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踏上台阶,看着徐捷匆忙的背影,有些奇怪。
“没事。”谢行舟面不改色,“他身体有些不适,方才同我问问。”
所以,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童予枫想了想,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
出了府衙,向东几步便是锦州城最繁华的地段。珠宝古玩,绮罗红粉,应有尽有。
人们往来穿梭,一派祥和。
童予枫看着眼前景象,忽然觉得心中很宁静。昨日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可当自己平安站着这繁华处,看人来人往时,竟生出一种历尽千帆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却好像又有什么变了。
道路转角的地方。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逛逛,晚些回府。”
看着童予枫的神情,谢行舟如此提议。
她有些犹豫,想到昨天那些逃散的人,心中隐隐不安。
似乎看透她的想法,谢行舟示意她看向一个方向。
“他们这次折损大半,暂时不会有所行动。”
而且,这次我会保护你。
童予枫顺着视线看去,果然,他身边一直有暗卫跟着。
联想到昨日破庙外的援军,想来应是事先安排暗卫同官府交涉过的,不然不会那么快到达。
她放下心,脚步一转,踏入繁华的另一端。
缓步而行,鼻尖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看去,原来前方是胭脂摊。
走上前去,童予枫拿起一盒香膏闻了闻,忽然间想起一些事情来。
谢行舟开设济世堂。虽是交给方徽打理,但每隔两日也会前去坐诊,久而久之,便被一些人摸清了规律。
是已,每当谢行舟坐诊时,或多或少的,总会有一些打扮漂亮的女子前去看诊。
身体有没有不适不知道,但出来的时候却都是容光焕发的。
虽然大多没有什么出格的举止,但谢行舟显然还是困扰的。最明显的表现便是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直到身上的脂粉气散尽。
童予枫想到之前容喜同她说地绘声绘色,嘴角就不自觉扬起。
“之前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她收敛住笑意,回忆着,“说南方有一种糕点,是以新鲜花瓣制成,颜色比胭脂还要漂亮。”
童予枫拿起一盒闻了闻,成色不错,只是味道……实在有点浓烈。
“可惜现在不是花季,看来没这个运气了。”
拒绝了摊主的热情推销,童予枫继续向前走。转身时迎面碰上一群少女涌过来。
拉住险些撞上的人,谢行舟站定,然后走在了外侧。
“那就等到春天的时候,我们再来。”避开来往的人群,他语气十分平常,好像两人相识数年。
她一顿,随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日至正午,临江楼。
高楼远望,整个锦州城的景色尽收眼底。错落有致的房屋沿着抚绿江一路延伸,像一条精心雕刻的玉带。
再看这雅间里的陈设,无不是价值数金。扫视一圈,童予枫只觉得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当自己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谢行舟却已然日进斗金了。
“你帮我赢灯的那晚,”咽下口中的酥肉,她突然想起那个问题,“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这件事她一直记得,只是碰巧碰遇上卧燕堂的事儿,一直没来得及提。
饭菜是刚好两个人的分量,但都十分精致。
谢行舟给她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想了想,却是顾左右而言它:“好好吃饭。”
这是不想谈论这件事了?
她拿着筷子未动,看他的眼神有些莫名。
谢行舟也不言语。一顿饭最后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下沉默结束。
……
城东,童予枫一身男装。
她决定谋份差事。
虽然暂时无法离开谢府,但让她整日待在府中,她着实做不到。若是能寻个差事,届时不仅打发时间,也能挣些银两,到时候总能用的上。
鉴于之前谢行舟对她的赞誉,童予枫将视线放在了画坊上。
锦州城地处南方,江南水乡下总有许多爱好书画的文人墨客,是以画坊并不少见。
童予枫丹青尚可,一番周折,倒还真找到了。
这是一个有些老旧的画坊。经营多年,虽规模不大,但胜在安静。
主人家是一个姓唐的老人,性子很和善,开画坊主要是满足自己的爱好。因为价格公道,客流基本也都很稳定。提出的一些要求,童予枫也都能接受。事情意外的很顺利。
谈好了一切,当走出画坊时,天边已经是夕阳西斜。
一路欢欣,当童予枫偶然路过济世堂时,眼尖看到里面还有三两个病人。
很巧,还都是年轻女子。
站在谢行舟旁边的方徽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抬眼间,一下便看到了门外驻足的童予枫。
“童公子。”方徽见她一身打扮,很有眼力见的将人迎入屋内。
听见声音谢行舟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神情却始终都是淡淡的。
童予枫也不在意,只是颇感兴趣地看着那些女病人含羞带怯的诉说着病症。
“这种情况很常见吗?”她问身边的方徽,明明他也是大夫,可明显比谢行舟闲一些。
“还好。”方徽眼观鼻鼻观心,模棱两可般,“济世堂每日都有病人来,这时候有人看诊很正常。”
他说着话,眼神却总往别处瞟,那模样,好像说错一个字就会酿成大祸一般。
童予枫很有探究精神,本想再问问他,却见身边人一溜烟进了后面药房。
她一脸莫名。
直到最后一个女病人走了。
她看着走近的谢行舟,心里渐渐明白过来。
“他……”
“你穿男装也很好看。”
谢行舟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评价了这么一句。
松了口气,童予枫抚着心口,刚想接上未说完的话,却见他俯下身来,脸忽然凑的很近:“可惜,还是太明显了。”
温热的呼吸下,他伸手,轻轻撕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