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幽幽转醒,当童予枫睁眼看到周围的景象时只觉一怔。
身下是十分柔然的床榻,头顶是饰以金纹的天青色纱帘,看上去十分精致。转头看向外侧,模糊的视线里是暗红的圆桌和绘有鲤鱼戏水的屏风。周围很亮很暖和,看起来是一个好天气。
不着边际的想了一通,童予枫有些艰难地撑起身体,待在感觉四肢恢复了些力气后,拨开纱帘下床。
正当她在猜想这是哪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姑娘!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少女眼睛灵动,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欣喜。
童予枫心间微暖,笑了笑,问出心中的疑惑:“是,不过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
她揉了揉额角,缓解疲乏。想起自己之前侥幸从围捕中逃脱,但因为失血过多,最后是倒在了一处小巷子里。谁救了自己?
少女闻言娇笑,进门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圆桌上,而后在对方的注视下,端起药碗走来。
“这里是谢府,那日我家公子在巷中发现了姑娘,就将姑娘带回来了。不过姑娘的伤着实不轻,您这都昏睡三日了。”
说着,回想起当日看到的浑身是血的人,容喜心中不禁打了个哆嗦。
“姑娘,你三日未进食了,现在可想吃些什么?”
接过对方递来的空药碗,容喜满意地眯了下眼睛,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小盒蜜饯递给童予枫。
“我想吃馄饨。”
压下口中的苦涩,童予枫一连吃了两个才低声回复,蹙起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些。
少女点头,只见她将药碗放于托盘,转身走向身后的衣柜。这时,童予枫也注意到这少女脚步十分轻稳,看样子似乎是有些武功的。
现在大户人家的丫鬟要求都如此高了吗?
心中疑虑,回神时却见对方已折返过来,手中则多了一件红色的披风。
“姑娘身体未愈,暂且先将这给披着,待我去厨房吩咐一句,再回来服侍姑娘梳洗。”
柔声嘱托着,少女抬手欲帮她系好绳结。可不想对方却轻侧着身子避开了。
“我自己来就好,你先下去吧!”
语气淡漠,童予枫感觉自己还是不能习惯陌生人的亲近动作,即便对方是好意。
一旁的容喜见状顿了下,脸上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可末了,还是什么都没说,俯身端起托盘离开房间。
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童予枫小心地尝试着,可最后挫败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竟是连抬衣服都十分吃力。转头望向外面湛蓝的天空,她静坐着不再动作,脑海中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的日子。
那时的她还是衣食无忧的童家三小姐,虽说日子也时常不如意,可到底没有生命危险。如今倒好,一场逃婚竟让自己狼狈至此。
嘲讽的笑了笑,童予枫忽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自己如此弱小,将来真的可以瞒天过海,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一阵风吹来,庭院中树声簌簌,无力抵抗的落叶飘飘扬扬,撒在空旷的草地和青石板上。
容喜回来的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一阵渐而清晰的银铃声。少女柔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馄饨是素馅的,虽然油水不多,但厨娘手艺高超,一碗简单的素食也做的十分可口。唯一可惜的就是童予枫右手使不上劲,只能用不习惯的左手握勺,十分不便,看的身旁的容喜几次想动手帮她。
“姑娘……”
“我身上的剑呢?”
阻止了对方后面的话,童予枫咽下最后一口馄饨,擦了擦嘴,问她。
“……应该是在公子那。”
容喜愣了下,思索片刻后才不确定地回答。
当时童予枫被带回时一身是血,她当时就吓到了,至于她身上的东西,还真没怎么注意过。不过姑娘的伤势是公子在北阁处理的,若有遗失的东西应当是在那处。
“你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坚持自己洗漱完,童予枫之后在对方的帮助下穿好衣裳。摸了摸衣袖,在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禁对这位“恩公”升起好奇之心。
暗金流云的布料,这是京城彩韵芳才有的织品。因为稀少,市价比平常的布料贵出十几倍,一向是受到权贵之家的追捧,一般的富商即便有钱都未必买的到。而这谢府却能轻而易举地拿出用在一个外人身上,着实令人费解。
“我家公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少女一脸骄傲,说出的话与之前细致稳重的模样大相径庭。童予枫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失笑一声,暗想这位谢公子真是“御下”有方。
“姑娘莫笑,我说的都是实话。在这锦州城,无人不知道我家公子的名号,你随便在街上拉个人问,只要提到悬济堂的谢郎中,那定是赞不绝口的。”
以为童予枫不相信,容喜当即停下了手中动作,说话时的声音也大了几分,一副护主的忠直模样。
童予枫无奈,没想到这小丫头这般护主,笑了笑,顺着对方的话问了几句这才算是了结了。
外间的日头逐渐热烈了,庭院中的风见势也消停下来,一时间恍惚有种春日里的温暖。
躺在摇椅上,童予枫此刻披着容喜塞给她的外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旁边的容喜则安静地坐在有树荫遮蔽的石桌凳上,一边绣着手中的花,一边时不时观察着摇椅上的人。
谁都没说话,空气中一派安静祥和。
忽然,正当童予枫昏昏欲睡时,拱门处传来一阵异样动静。
草丛中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睁开眼睛,童予枫坐起身来,转头看向同样望过来的容喜。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童予枫随手拿起一旁的糕点,左手微一用力便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打了过去。
一阵闷响,只见草丛一阵摇晃,随后伴随着一阵受惊的“喵”叫声,草丛中跳出了一只灰白相间的猫。
“翻雪!”
容喜惊讶出声,手上的花也不绣了,起身快步走过去,抱起在院中乱窜的猫。那猫似乎是认得容喜的,听见叫唤声也没跑,反而十分顺从地迎了上来。
“定是又乘着公子外出跑出来偷玩,本来就不好看,还整天乱窜,脏死了。”
容喜语气嫌弃,可一双手却还是稳稳地托着翻雪的肚子,眼里一片笑意。
童予枫见状抿了抿唇,只看了一眼那双细尖的瞳孔便有些无措地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庭院中的大树。
她不喜欢猫,一点都不喜欢。
她抗拒的意味明显,不仅站在一旁的容喜观察到了,就连门外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也注意到了。
“喵。”
最先发现两人的是翻雪,只见它似见到鱼干一般两眼发光的看着拱门处。随后急速一跃便脱离了容喜怀抱,转头直奔向了那抹欣长人影。
“公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容喜的惊呼还是那个称呼,等童予枫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目光已经直直地撞入那方幽谭。
一刹那,脑海中似有烟花迸放。
微风拂过,面上明明一阵凉意,她却觉得心中似有千军万马,踢踏间是自己砰砰入耳的心跳声,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