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把棋子收好后才往前院赶,没想到走到一半就碰上了去而复返的小厮。
小厮身后还领着一人,身穿月白色圆领袍,腰间系着同色宫绦,长身玉立,高而徐引,肃肃好似松下风。
正是等不及来寻人的季钦。
季钦一看到太傅,立刻示意小厮退下,自己几个大步跨了过来。
太傅也加快步伐往那边靠了两步,还未开口,就听见她问:“母亲,季寻人呢?”
太傅:?
季钦一边问一边往太傅身后看,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有点奇怪:“不是说和你在这儿下棋的吗?”
太傅:……
太傅好半天才从深刻的自我怀疑之中挣脱出来,慢吞吞瞥她一眼,毫无灵魂地发问:“钦儿,你今早可曾看过日出啊?”
季钦投来匪夷所思的目光:“未曾。”
她刚说完,太傅便笑了。
季钦满头问号地呆立在原地,直到太傅笑够了,绕过她往前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跟上前强调道:“母亲,我没在开玩笑,请您认真一点。”
太傅赞同地点点头:“嗯嗯嗯我知道,我很认真。”
季钦:……
气得直接一甩衣袖,不说话了。
太傅余光看见,却没多说,只垂眸轻轻笑了下。
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
太傅府上只有过两位郎君,一位正室,姓秦,一位侧室,姓寻。
季钦正是太傅与那正室秦怀书之女。
太傅与秦氏是为联姻,原因是秦家世代从商,但苦于这一代只育有一子,没有女儿继承家业。
当时的家主——也就是秦怀书的母亲,便动了联姻的心思。
消息一放出去,上门求娶的贵女数不胜数。不过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是,这亲一旦成了,日后秦家的家业到底归谁掌管,那就不好说了。
秦怀书就是这个时候找上太傅的。
他言明,秦氏家业他要,利益可以分你,但掌管者必须是他。
太傅笑着说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他说他就是在赌。
赢了,那就互利共赢。
输了,无非失去联姻的最佳人选。
他把他的野心统统摆明了给她看。
最后他赌赢了。
成亲之后的第二年,两人有了一个女儿,太傅给她取名季钦。
生儿育女也在秦怀书的计划之内,因为他需要一个继承者。只不过,他不觉得只有女儿才能继承家业罢了。
太傅从不干涉他的决定,他也不过多干预太傅的生活,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相敬如宾。
后来,太傅纳了侧室,并与侧室诞下一子,取名季寻。
秦怀书没多说什么,也不仗着自己正室的地位去欺辱侧室,甚至将侧室安顿得很好,从未让太傅在这些方面操过心。
只是没想到,几年后,秦怀书会因急病去世。
太傅也尊重他,一直未动过扶侧室为正的心思。
两人这段缘分,虽然浅,但姑且算是有始有终。
…
只不过,作为秦怀书的女儿,小季钦还做不到她父亲那样坦然。
太傅与寻枫临成亲那日,小季钦跑过来紧紧抓着婚服不放,让她不要去,太傅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哄她。
太傅说:“钦儿乖,不要闹,去找你爹爹。”
小季钦气呼呼说:“我没有闹,母亲,我很认真地在讲!”
秦怀书后事办完之后,季钦来跟太傅辞行,说自己要去江南管理父亲留下的商铺。
太傅说:“你还小,这些事不急。”
季钦冷静地说:“母亲,我不是来和您商量的,我只是在认真地告诉您我的决定。”
后来,太傅和寻枫临要和离,得知这件事的季钦没有回来,但托人带回了一封信。
信中也只是认真地和她说了一些她对寻枫临的看法,最后问:“母亲,您真的想好了吗?”
太傅没有回。
几天以后,远在江南的季钦得到了她们已经和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