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玻璃降下,露出驾驶座上那张斯文败类的脸,带着貌似和善的微笑,还是伪笑,许灵悦一时很难分清。
“上车,送你一程。”
许灵悦想起飞机上的遭遇,摇头:“不用,谢谢,我打车。”
慕言和看了眼时间,继而抬头说道:“就当是给你赔罪了,上车吧,时间不等人。”
许灵悦看了眼手机的排队进度,只前进了两位,稍稍犹豫了一下,果断取消排队,上了慕言和的车。
放行李箱时,她看到了一个只有20寸且超薄的行李箱,看来他去三亚也待了没几天。
许灵悦坐在车里时心想,这还是个有钱的斯文败类,之前一直觉得这个人长相气质适合演斯文败类的形象,没想到,在经历了飞机上的事后,他已经可以本色出演了。
“你再不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就要带你回我家了。”慕言和在一旁突然开口道。
许灵悦闻言立马报出自家小区的名字,末了还报复性地加了一句:“谢谢师傅。”
慕言和玩味一笑,还是跟之前一样记仇。
一路无言,许灵悦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哈欠连连,泪眼婆娑。
车快到小区的时候,许灵悦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送我,顺路吗?”
前面刚好红灯,慕言和踩下刹车,停住车后扭头看向许灵悦:“好像确实不顺路,我能掉头回去吗?”
许灵悦烧一皱眉,但看到他那玩味的表情,发现自己又被骗了,“不行,送佛送到西!”
慕言和认同地连连点头,“得嘞,听弥勒佛的!”
等许灵悦下车走在小区里时,才反应过来,那位好像在损自己。
真是个怪人!
………………………………
在家没补多少觉,就去画展的许灵悦一连打着多个哈欠,站在蒋含霜身后参加开幕式。
“砰”地一声,彩带喷射,顺带吓跑了正在跟许灵悦约会的周公。
“灵悦,你昨晚没睡好啊?”沈秋明看到恹恹的许灵悦关心地问道。
许灵悦实话实说:“我昨晚从三亚飞回来的,凌晨四点才脚踏实地地站在A市的土地上。”
沈秋明一惊,没想到许灵悦来参加他的画展开幕式这么拼,一时有些受不起。
蒋含霜摆手:“不用,她好不容易脱离劳工的苦海,少睡一点没事的。”说完还狂抖许灵悦的身体,让她保持清醒,“是不是?”
许灵悦翻了个白眼:“嗯,我谢谢你……”
全家。
沈秋明见许灵悦再这样下去大概会被蒋含霜给摧残死,贴心道:“进去看看画吧,顺便喝点茶醒醒神。”
许灵悦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挣脱了蒋含霜的擒制,走,不对,快步跑向屋内。
沈秋明顿觉好笑,看着许灵悦的背影无奈摇头。
许灵悦拿着一个纸杯,在画展内慢慢晃。她不懂画,只知道在这里摆出来的,大都是美的。
如果哪个不美,一定是她的艺术欣赏水平还不够。
这个画展的画家,除了沈秋明,她一个都不认识。
为了给同学捧场,她到处找沈秋明的画驻足,看不懂也要硬看,万一有哪个有钱人看到她驻足很久,心情一好也认可把那幅画,把它买回去,也算是帮衬了老同学一把。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鬼知道奏不奏效。
只是,她突然在一个背影前驻足。
画里,那个女生站在山上,前面是一排的围栏,围栏那头是苍茫的云海,女生像是在呐喊。她的身后空无一人,抽象点来说,她的身后站满了观赏这幅画的人。
身旁突然响起蒋含霜的声音,小声道:“我也觉得这幅画值得思考,围栏后的云海像是未知的世界,女孩在围栏后呐喊宣告,是不惧前方还是畏惧前方?”
许灵悦瞥见画的名字,《宣告》。
沈秋明走到蒋含霜身旁,淡淡问向许灵悦:“灵悦,你觉得呢?”
许灵悦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这画的是B市的山吗?”
画里的山很像B市最高的那座山。
沈秋明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是A市的山。”
“哦。”许灵悦看着画,慢慢靠近那幅画,缓缓说道,“如果是两年前的我看这幅画,应该是畏惧吧。”
蒋含霜好奇地问:“那现在呢?”
“跟你一样,不知道。”
沈秋明安慰道:“这说明你成长了。从畏惧到不确定畏惧还是无惧,也算是一种进步。”
蒋含霜赞同,“对,两年前的我们跟现在的我们大不相同!”说着从后面拍了拍许灵悦的肩,“我们好日子长着呢。”
便利店生意蒸蒸日上,两个人越来越有经验,再扩展几家不是问题。
不过蒋含霜还是好奇沈秋明画这画的的本意,追着他要问个明白。
沈秋明无奈,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他将目光默默望向还在思考的许灵悦,蒋含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着许灵悦的背影,仿佛与画里的背景融为一体。
许灵悦安静地看着那个背影,一时间觉得很像两年前的自己。
那个迷茫、无措,自以为能够扛住一切压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却被现实的琐事教会了低头认清现实,身在他乡如同浮萍一般。
那时,如果有一根救命稻草,不对,应该是,不管能不能救命,只要有一根稻草能让她抓住,那根稻草就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那根稻草,是网络,是游戏,是【月下影】。
可是,这根稻草对她而言太脆弱了,看不见摸不着,关掉电脑,现实里什么都没有。
她跑到B市最高的山上去散心,俯瞰B市,也就这么大,却承载了很多人情世故。
霎时她下定决心,在山顶高喊着“再见了”。
就回到了A市。
在B市“闯荡”不到一年,就被现实打败,回了家。
两年,在蒋含霜还有家人的帮助下,她不在迷茫无助,有了生存的底气。
但是,那根稻草,却一直在心里,无形却存在着。
她不怕正视生活,却害怕正视这根稻草。
这根稻草,可以被埋两年,也可以继续被埋多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