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医院的建筑呈“回”字形，分为内楼和外楼，每层的内楼与外楼由回廊连接。

　　少女穿过盘曲的回廊，此时正是午后，阳光透过回廊的透明墙壁斜斜的照进来，照在从回廊顶部悬下来的漂亮花草上。鲜艳的叶子和花瓣好像都在发着光，柔软的枝条随着从上方排气口吹进来的风轻轻摆动。即使有被花草的香味引来的悬蝇时不时地啃食些叶子，也不妨碍这些花草的美。

　　食堂在内楼的三楼。

　　医院里没有电梯，少女缓缓爬了一层楼梯，转过拐角。在前往食堂的过程中，少女遇到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笑着和她打招呼：

　　“嗨，爱丽丝。”

　　这一次的角色依然拥有了名字，可惜身体已经不属于我。南鹿这样想着，随着自己的身体进入食堂。

　　食堂里的人不多。大概是因为病人不适合吃过油的食物，这里并没有像其他食堂一样油腻的味道。少女取了餐盒，请餐口的阿姨打饭。

　　“嗨，爱丽丝。”胖胖的阿姨舀了满满一盒红色的肉倒进餐盒，又从身后取出一个已经盖好盖子的四层餐盒，笑着说：“宝贝，这是你的。”

　　少女状似不经意间扫了眼女人胸前的名牌，接过餐盒，甜甜地笑着说：“谢谢苏珊阿姨。”

　　“哎呦，不用谢不用谢。”阿姨摆了摆手，继续道：“去吧，孩子，别忘记了时间。”

　　少女点头，然后离开食堂，穿过回廊，回到病房。母亲已经睡醒了。

　　爱丽丝的母亲看起来是一位温和柔弱的女士，她小口地吃着餐盒里的食物，轻声询问着女儿今天有没有发生新的事物。

　　食物很丰盛。少女吃过午饭，扶着母亲去外面晒太阳。

　　小镇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午后的阳光穿透雾气照在人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女人坐在长椅上，手搭在女儿的手腕上，略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女儿的手，阳光洒在她微卷的长发上，反射着点点金色的光。

　　“今天的天气真好。”女人抬起头感受日光，眯起眼睛，唇边漾起笑意，“很温暖。”

　　少女轻轻地“嗯”了一声。

　　“希望明天也会是这样的好天气。”女人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表情严肃的女儿，不由得笑起来：“怎么板着一张脸？啊，让我想起了中学时的德育老师。”女人轻轻掐了下女儿漂亮的脸蛋，转回身靠在长椅的靠背上，视线迷离似是陷入中学时的回忆。

　　微风拂过，带着泥土与花草的气息。光线慢慢移动，树影拉长。

　　“我们该回去了。”女人似是从回忆中醒来，拉着女儿，慢慢往回走。

　　医生与护士经过她们，总是欢快地和她们打招呼，女人优雅地回应。小镇不算大，人们差不多都彼此认识。

　　优雅的轻音乐响起，少女抬起头，果然走廊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个喇叭。同行的医生加快步伐，笑着拍了拍少女的头，说：“好啦，小爱丽丝，工作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间快到了。”

　　少女遵从身体的记忆站在回廊中间。落日余晖下的花草反射着温暖的光，悬蝇时不时地用身体撞着透明的回廊壁，音乐在医院的建筑里盘旋，回响悠长。

　　随着阳光的淡去，回廊和回字形医院的内楼一样，就像被慢慢关闭了盖子的盒子，逐渐陷入寂静和昏暗。外楼病房的灯光一片片亮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又一片片暗去。

　　午夜降临。

　　外面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黑色的雾气翻涌滚动着，像是里面有一只只奔跑着的野兽。医院里一片寂静，只有没有了光亮指引的悬蝇胡乱的飞着，震动的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

　　少女靠着廊壁已然熟睡，翻滚的浓雾不断撞击着透明的玻璃墙壁，无意义地永不停歇地撞击着，沉闷的撞击声被少女平稳的呼吸声压下，似乎它们永远叫不醒熟睡的人。

　　然而，少女慢慢睁开双眼。

　　黑色的眸子隔着透明的墙壁淡漠地看着外面的闹剧。

　　浓雾一瞬的停顿后似被刚刚少女的装睡行为愚弄到而感到愤怒，或是被目标看到它后平淡的态度所激怒，总之，“砰砰”的撞击声愈发地剧烈，慢慢地——有了节奏。

　　伴随着悬蝇翅膀的震动，就，有点滑稽。

　　重新掌握了身体的南鹿站起身活动着手臂，不再管外面戏多的不知名生物，只专注于重新熟悉自己的身体。

　　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真是糟糕，就像是，被背叛了呢。

　　不过，南鹿左手覆上自己的双眼，虽然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双眼此时已经布满红血丝，但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太对。

　　暴戾的，想要毁灭一切的，以及，绝望的。

　　似乎夜晚的空气里都存在着一股引人堕落的气息，和白日的宁静祥和一点儿都不一样。

　　南鹿拿起放在角落里的喷壶，将里面带有一点刺鼻气味的杀虫剂喷向悬蝇，悬蝇的尸体打着旋落进墙边的花盆里，和它从前的先辈一样，做了花草的养料。

　　“砰——”这一声源于肉体的撞击声更加响亮，来自于不远处的建筑内部。又是一声“砰——”，带着金属之间的撞击声，南鹿转过头，看向回廊的入口，只是视线无法穿过盘曲的回廊外浓浓的黑雾，像白日里那样看见入口处墙壁上蜿蜒的墨绿色藤蔓。

　　一步一步地靠近回廊的入口，不知何时入口处落下了一道道铁栅栏，拦住了里面的人，也拦住了外面的——怪物。

　　矮小的身体，稀疏的黄发，褶皱的皮肤，已经脱落了大半牙齿的大张着的嘴，怪物用蜷缩着的手大力的敲打着拦在眼前的物体，因为食物的靠近黑色的口涎不受控制的流下，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南鹿看着眼前还不及她腰高的怪物，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害怕还是——骄傲。

　　没有她高，力气也没有她大，这怪物凭什么如此嚣张？凭它丑吗？

　　或是凭它——数量多？

　　南鹿看着那怪物身后不断汹涌而来长相一致的怪物，沉默着退后一步。

　　这一群表情狰狞的怪物，有点伤眼睛。

　　怪物们丝毫不在意眼前之人眼中的嫌弃，或者说是根本无法察觉，无神的双眼前覆上了一层淡黄色的翳障，只追随着空气里诱人的食物香气，伸长着细瘦的手臂向前，嗓子里发出垂涎的嘶哑声音。

　　这种疑似丧尸围城却偏偏没有一点恐惧反倒有种跃跃欲试加入其中的感觉，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鹿叹了口气，转回身，控制住自己不断汹涌的渴望进食的情绪，平静地重新回到回廊的中间。

　　眼不见心不烦吧。

　　南鹿手指覆上手腕上的手环，这一次，那手环终于不再是没有任何反应，端口处投射出了光屏。

　　「玩家姓名：南鹿

　　等级：6

　　积分：450

　　装备：空

　　技能：空

　　道具：【威斯坦夫人的手杖】，【波利梅塔曾祖母配置的药膏】，【亲王妃的衣帽间】

　　背包：【新手礼包】

　　成就：【NPC之友】，【辣鸡起飞】，【十步一人】

　　已完成副本：2」

　　南鹿滑动光屏到下一页：

　　「任务（初级）：

　　主线任务：在医院里存活七天。」

　　下一页：

　　「联系人：

　　（默认列表）【普洛斯佩罗亲王妃】」

　　再下一页：

　　「系统商城：

　　【交易区（一级）】

　　【抽奖池】」

　　总算是有了游戏的样子。

　　南鹿看着系统商城里抽奖池的待抽次数，搓手手。

　　没有抽卡的游戏是没有灵魂的，检验人品的时刻到了。

　　「抽卡功能只在房间里开启。」

　　南鹿：……

　　好在系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厚颜无耻地说「新手礼包只能在房间里打开」，不然南鹿可能真的要直播拆手环了。

　　「恭喜玩家获得【主神的馈赠】成就，获得【策划者之眼】技能。」

　　「技能名称：【策划者之眼】

　　说明：你眼中的哈姆雷特不是我眼中的哈姆雷特。狗策划的心思是尔等凡人能猜到的吗？注：发动技能可看到技能或道具或其他的策划者备注。比如此条备注。

　　等级：五星。」

　　南鹿：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南鹿：……

　　南鹿：就，没了？

　　这可是新手礼包！新手装备，小药瓶，经验双倍卡什么的——来一个改名卡也行啊！

　　就这？就这？

　　这技能有什么用？

　　南鹿点了点道具栏里的手杖，对它使用了技能。

　　「道具名称：【威斯坦夫人的手杖】

　　说明：夫人们总是穿着美丽优雅的高跟鞋，这时候她们需要一根足够结实且可靠的手杖。看，那位没有手杖的夫人又摔倒了。注：足够结实（下划线）。

　　等级：二星。」

　　南鹿：……

　　南鹿：手动下划线可还行？

　　不过，“足够结实”——“足够”这个词，很有操作空间啊。

　　这样看来，这是一个可以获取更多信息的技能。

　　南鹿对第二个道具使用技能。

　　「【策划者之眼】技能冷却时间：23小时59分（游戏时）。」

　　南鹿：果然流水的游戏，铁打的狗策划。

　　南鹿又打开商城，查看交易区的商品。

　　大概是因为交易区目前只有一级，可以购买的物品不多。交易区的物品分为两类，通用和道具。通用是诸如食物、水、衣物等没有任何特殊功能的普通生活用品，只能存放在背包里。道具——南鹿点看其中一把小刀的说明：

　　「道具名称：【小刀】

　　说明：如它的名字般朴实无华的一把不算锋利也不是很耐用的小刀。

　　等级：一星。

　　耐久：100%。

　　价格：86积分。」

　　是的，系统出品的武器道具贵的要死，还是一种消耗品，一旦耐久降到0就等于损毁，无法再使用。

　　把消费者粘性抓得死死的。

　　——今天也是被游戏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