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七个副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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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鹿翻看着联系人列表,思考再三后,向【普洛斯佩罗亲王妃】发去消息。
“尊敬的夫人,多日不见,可否见面一叙?您的朋友,威斯坦女士。”
标注落款时,南鹿还有些犹豫是否需要使用自己的名字,只不过回忆起联谊赛时遇到的女仆长似乎不只叫了她在副本中的人物形象的名字,也叫了她的本名,她就猜到,两者应该并没有什么差别。
或者说,在像女仆长这样的NPC面前,玩家在副本中的形象并没有完全覆盖住玩家本身,这些NPC是知道玩家真实身份的。
到目前为止,南鹿已经经历了七八个副本,副本任务种类或有不同,但其实每一个副本都是由参与的玩家、副本内的NPC和世界背景这三部分组成,如果考虑玩家可能从哪个来源获取更多的信息,答案显而易见。
副本中的某些NPC并不是如同现实世界里游戏中的NPC那样只是一串数据,被事先设定好程序,针对特定的外界刺激作出特定的反应,那些普通的、并不重要的NPC确实是如此,但某几个关键的、可能会对世界发展产生影响的NPC却是拥有如同人类一样的特性,不是说一个NPC是忠诚的或者善良的这样简单的关于人性的定义,而是,他们拥有复杂的人类情感。
他们是基于自己的意愿做出的反应,对于个体来说,具有多变性和不可控性,对于群体来说,每一个NPC都是不同的;而只是数据的NPC则做不到这一点,他们是根据对方的动作给出已经设定好的反应,即使程序做得尽可能的完善,可以设定很多种反应,一旦扩散到群体,你总能找到两个拥有相同反应的NPC。
就如同那句话说的,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而只是由程序与数据构成的NPC无法做出如人类一样的多变反应。
或许只是单纯的用语言形容并不能很好的理解两者的不同,但当真实的面对面去接触两者时,感受还是很明显的。
那是人类历经数千年进化出的对于自己与同类的认知感,即人类可以知道自己与草木、牛羊或者钢铁之间的不同。
所以,南鹿的猜测是,那些给予她特别感受的NPC是由人类在背后扮演。
即便这个游戏里的科技水平可能已经发展到南鹿根本不了解、甚至以她的眼界无法想象得到的高度,但到目前为止,某些特定的NPC是由某个区域的人类所扮演这种猜测,是可能性最大的。
南鹿暂时按照这样的方向继续思考。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从萧绪提及到他们时的态度来看,玩家似乎是处于更为低级的一方,受其制约与支配。
在联谊赛时,南鹿在某个时刻确实有这种感受。
只不过相比于主观意义上的被戏谑地对待甚至于是玩弄,她更倾向于,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在玩家活动区域,玩家并没有受到绝对的限制。在玩家的发展过程中,也没有谁在做出选择时受到过明显的干预。
在与这些特定的NPC相处过程中,南鹿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与其说是高级对低级的强势支配,不如说是试探。
就像她在通关单人副本时,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特别的NPC,而一旦参与某个副本的玩家数量增加,这些特别的NPC就会出现并主动与玩家接触。
这种感觉更像是,实验。
虽然这种猜测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鹿抹了把脸,目前掌握到的信息还是太少,所有猜测只是猜测,甚至于她已经脑补到外星人占领地球抓捕人类进行人性实验,她觉得,还是停下来,先想一想应该怎么和普洛斯佩罗亲王妃交朋友比较好。
匆忙之下做出的选择局限性更大,甚至可能会使局面变得更糟。
慢慢来,不要急。
普洛斯佩罗亲王妃并没有让南鹿久等,在她发过消息后不过片刻便回复:“荣幸之至。”
随后,她收到系统邮件,点开是一张邀请函,在她领取邀请函后,那张做工精美的卡片就破碎成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玩家接受邀请,即将进入高级副本【永恒的爱】,该副本为单人模式。」
「任务已更新,请玩家努力完成任务。」
「副本背景:记忆已移植。」
「主线任务:普洛斯佩罗亲王妃最想要的是什么,仆从不知道,魔鬼不知道,普洛斯佩罗亲王也不知道。」
……
“她有了城堡,有了珠宝。
她还拥有我的思想、我的身体,以及我的心。”
“我一直在想,我还能给她什么。”
“直到那天,她流着泪对着我哭诉流逝的时间,我用丝绸小心地擦掉她脸上晶莹的泪珠,注意到她眼角的一抹细纹。”
“她不再笑。”
“我的仆人用宝石堆满整个屋子,我的商人为她带来遥远异国的美丽服饰。”
“她不再笑。”
“我无法给她的东西,是永远年轻的容颜。”
“‘我永远爱你,我的爱莎,’我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无论严冬还是酷暑,不要怕,爱莎,我永远爱你。’”
“可是我无法忍受我的爱莎不快乐。”
“我该怎么办?”
昏暗的忏悔室里,南鹿跪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根燃着的蜡烛,安静地听着旁边忏悔室里传来的声音。
咏叹调一样的男声在诉说着自己与妻子的烦恼,南鹿不知为何听出一点凡尔赛的意味。
墙壁不隔音,她不知道隔壁的这位兄弟知不知道,也不敢出声打扰,不然就太尴尬了。
蜡烛微弱的光照亮周身一小片区域,南鹿换了个姿势,缓解双腿血液循环不通畅带来的麻木感,视线无意识地停在前面的一小片空地上,地面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孩童随意涂鸦的简笔人脸。
“‘你们应该更出色。’我对着我的侍卫长说:‘我的爱莎需要永驻的青春。’”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且有从内心独白向叙事的方向转变。
“我回忆爱莎年轻时美好的样子,再次下令:‘汉莫斯,去寻找永葆青春的办法,为了我的爱莎,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南鹿听到此处微微皱眉,嘶,“汉莫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出处,这种就在嘴边的感觉真是糟糕。
“我的侍卫长带着我赐给他的长剑去了遥远的无尽深渊,那里有传说中的魔鬼,或许会有神奇的术法。”
“当我的头发已经有一半变成灰色,我的侍卫长终于带回来自魔鬼的讯息。”
“魔鬼说,永葆青春,需要爱人血的献祭。”
“爱,我有,血,我亦有,还有什么是比让我的爱莎快乐更重要的事呢?”
“‘我需要灵魂做报酬。’魔鬼摇晃着它丑陋的身体,这样对我说。”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同意。”
“于是,我与魔鬼进行了交易。”
蜡烛的蜡油缓缓流下,南鹿听得入神,一时没注意,手指被烫了一下,她险些松手让蜡烛掉在地上,好在她快速地换了一只手,只是握着蜡烛时没控制好力道,在上面留下几个指印。
“‘我爱你,爱莎。’我用力地把她箍进怀里,轻轻地亲吻她苍白的唇,‘我永远爱你。’”
“感受到身体里那久违的活力,我慢慢吻上爱莎闭上的眼。”
“噢,我的爱莎,我的爱。”
忏悔室里再没了声音,南鹿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昏暗的室内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看来隔壁忏悔结束了。
南鹿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出来隔壁之人哪里有忏悔之意。
看来,她是永远无法与渣男感同身受了。
值得表扬。
南鹿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缓步走出忏悔室。
铁质的大门被慢慢拉开,转轴因为生锈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南鹿皱着眉快走了几步,在长桌上成排的蜡烛中找了一处空位,把手上的蜡烛稳稳地立在上面。
看到隔壁忏悔室的门依然关着,南鹿状似不经意地问立在一边的修女:“隔壁的人还没有出来吗?”
修女疑惑地摇摇头,道:“只有您一人使用忏悔室。”
南鹿:……
这见鬼的世界!
南鹿双手合十行过礼,快速离开教堂。
这座主城最辉煌的教堂如今已经变得门可罗雀,南鹿走到下一条街道,回过头只能看到在建筑遮挡下露出的教堂塔楼尖尖的一角。
这片大陆被魔鬼肆虐后,信仰竟然奇异地最先被抛在身后。
这其实很不符合常理。
就像中世纪的欧洲,在经历兵灾、作物欠收、瘟疫、动物流行病等之时兴起的魔女审判,教会通过这种方式转嫁社会危机,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宗教信仰。
即使后来有人意识到猎巫运动的错误,加以干涉,教会一方也只是进行了改革,而不是完全被取缔。
在这个副本世界中,已经存在魔鬼这种不科学的生物,那么,人们不是应该对教会、对神明更忠诚吗?
南鹿在丽塔阿姨处买了一份干面包,一边走一边回想脑海里的记忆。
在神学的世界不信神,这个副本世界的大众群体如此清醒,她很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