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你说的是反话吗？”叶昭一愣，下意识收回了搂住唐沁的手，他从未见过她这般阴沉的模样。

　　叶昭不断琢磨着她的话，虽然隐约理出了些头绪，猜到两人关系不浅，但他还是认真地直视她的双眼，说：“你……说什么我都信。”又一次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而韩焱很清楚，她说的这些反话不仅是特意解释给他和叶昭听，还用一句话彻底划清了和零犀的界限，堵死了他的下文。

　　她连用两个“不可能”，将她与零犀从过去到未来相识相知的可能性全盘否定了。她对零犀到底抱着多强烈的排斥，才能狠下心说出这样的话。

　　陷入自我世界的唐沁盯着地面，纹丝不动，静静感受着从叶昭掌心传来的温度，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识零犀的高二夏天，还有少年爽朗的笑容和他掌心的湿热与沁凉。

　　零犀是年长她一岁的学长，也是他和他的伙伴们将她拉入了温暖的朋友圈，带她接触尖锋刻印。

　　那时候的零犀不仅是大家拥护的简扬，还是她熟悉的“心有灵犀”。

　　唐沁的前半生曾三次跌入深渊。

　　第三次，九尾等人离队，让她过去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第二次，作为朋友圈核心的零犀，突然人间蒸发，他所有朋友都快急疯，即使联络警方帮忙寻人，找了几天几夜依旧不知所踪。唐沁更是一刻都没放弃，最后仅从报道中得知了关于“琏门”战队新晋打野零犀的只言片语。

　　好在之后，备受打击的她，能从最爱的天创战队获得一点点心理慰藉。那一年，国家级NAT3赛，天创夺冠，视频中韩焱、叶昭等人的笑颜迷住了她的泪眼，也令她不再怅然若失。

　　可是，过去的一切不再重来，无论是她、零犀和天创都不再是曾经的模样。

　　包括唐沁和零犀在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保持着令人窒息的缄默。

　　韩焱与叶昭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写满了冷漠、抵触与不近人情，半点辨不出平日笑靥如花的影子，让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他们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

　　他们知道她曾是红极一时、名动四方的偶像歌手。

　　知道她曾为了花费巨款，解决了他们与天创签下的十年合约。

　　知道她曾耗费心血，找齐队友，组建破晓战队，为了帮他们实现未尽的梦。

　　知道她默默为他们做了许多事，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上一次，九尾等人纷纷离队，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是不是也摆出了这么可怕的脸？

　　“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们，而是遇见你们之后，我才拥有了最美好的时光。”

　　从叶昭和韩焱加入破晓起，这句话就常被唐沁挂在嘴边。那时她有六名不怎么可靠，却性格鲜明的队友们，大家相处融洽、关系和睦，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最多不过是她和九尾偶尔斗斗嘴、闹脾气，倒也无伤大雅。

　　然而，自打九尾等人纷纷离队，唐沁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些肉麻的话，就像是失忆了一般，正如同她再没主动提起过那些曾并肩作战的队友们。

　　如果不是韩焱撞见了唐沁与九尾之间的摩擦与纠葛，他和叶昭一定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心境变化，和她压抑在心底的深沉感情。

　　就像今天，她和九尾争吵后明明心乱如麻，却对他只字不提，反而偷偷下定了某种决心，向他们宣布，她会靠自己找齐六名队友参加海选赛。

　　韩焱曾不止一次认为唐沁就像一只逃避的鸵鸟，每当遇到让她天翻地覆的苦楚，就将脑袋埋进土里，遮蔽耳目，不断重复地告诫自己，她很好，她的世界安然无恙。等一切回归平静后，再拔出头，打量灾后重建的新世界，美滋滋地向世界宣告，她很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听了唐沁单方面的宣言，韩焱本以为这只爱逃避的鸵鸟少女，终于洗心革面，迎难而上。

　　直到小队一行与零犀相遇，见识到前后反差极大的唐沁，韩焱才意识到她的内心世界并非逃避这么简单。

　　破晓全员都被她可爱、逗比、亲切又无忧无虑的表象瞒了过去，忘记了她不仅曾是名歌手，还是习惯戴着虚假面具的少女偶像。

　　她的逃避行为不只是因为想要逃避，还出于与他是似而非的冷漠，包含着排斥、厌恶与绝情，那是一种源于本性的凉薄。

　　韩焱并不介意自己的战队老板究竟是外热内冷还是外冷内热，对他而言，只要他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也全心全意支撑破晓，他就会留在破晓继续战斗、冲击冠军，那他需要排除的对象必然是会影响战队成长的人，比如说眼前的零犀。

　　叶昭的想法更为单纯，活泼可爱的老板娘居然不想和零犀相认，那就说明两人之间曾有过不快。一直以来得到了老板娘特别多照顾的他，自然要选择站在她身边，即使他还没分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说，零犀，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叶昭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所以对我和火哥这么大敌意？你觉得老板娘被我们两抢走了？”

　　零犀只觉得叶昭扶住唐沁的手越发刺眼，如果他的目光有杀伤力，早已在叶昭的手上扎了无数个窟窿。

　　他甩甩头，抛开多余的念头，瞬间召唤出“逍遥剑，李游”，提着剑冲叶昭和韩焱比划了一圈，压抑着不快说道：“还想不想要积分？决斗，三局两胜，你们俩谁上都行。”

　　“哦，你喜欢老板娘，老板娘却不喜欢你，所以你要和我这个无关人士打一架？”叶昭莫名其妙地说，说到这他的手臂被唐沁轻轻掐了一下，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你这么不讲道理，难怪老板娘不仅不喜欢你，还要躲着你。”

　　“小北你个笨蛋。”唐沁突然开口道。

　　这一次，零犀终于确认了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是属于唐沁特有的甜美与空灵的音色。

　　他微微一怔，眸光变得深沉如海，轻声叫她道：“小沁，果然是你。”他顿了顿，“你忘记我们的‘特别特攻队’了吗？”

　　“特别特攻队？你心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战队？”唐沁忽然笑了，她切出信息界面瞅了眼战队信息，她所属的战队“特别特攻队”每个成员的ID都历历在目，唯独少了一个人，最近一次活动时间还是两年前。她平复了下心情，又说，“还是说‘特别特攻队’竟然有琏门的打野大神？”

　　“对不起，两年来我第一次有机会向你道歉，能请你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吗？”零犀说。

　　“可是，琏门大神，我们根本不相识，又谈何原不原谅？”

　　“小沁……”

　　“一次，哪怕就一次，当年不告而别的人，有没有尝试过联系他的朋友们？”唐沁语带哭腔慢慢说道，虽然她依旧顶着面无表情的面庞，实际上内心已然濒临崩溃。

　　叶昭三番五次想要安慰她，却只能默默加重了扶着她的力道，轻轻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