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的事情发生之后,金兰愈发觉得不对劲,跑来提醒郁从心,“这人有问题,肯定是他拉黑的我,还不承认,是不想还钱,不然怎么你一去问他他就有钱还我了。”
郁从心内心动摇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害怕。
她希望一切只是她的恶意揣测,她害怕潇潇雨歇真的是那样伪善的人,一边对她和颜悦色,一边消费着她的感情和信任。
郁从心下意识逃避这个很有可能的真相。
一旦潇潇雨歇真的是金兰说的那样,那意味着她从一开始就喜欢错了人,意味着她将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她和潇潇雨歇说,“我希望你真的遇到需要借钱的事,先和我说,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要偷偷找我的朋友借钱了。”
那时候的郁从心,自欺欺人地以为潇潇雨歇可以感觉到她的真心。
然而,她说的那句“有需要找我”,变成了他隔三岔五地同自己说“借我20块钱,我明天晚上给你发红包。”郁从心觉得数额小,所以潇潇雨歇不提,她也不好意思要。在她决定死情缘换区的那一刻,潇潇雨歇依旧欠她接近三千块钱。包括在yy被骗走的,有被潇潇雨歇以各种的理由零零散散借走的,有他瞒着她向她朋友借钱后她垫付了却一直没还的。
一边不还钱,一边挽留她。
说她是他在这个区的全部意义。
只有郁从心,宛如傻子一般,仗着当初横冲直撞喜欢一个人的劲儿在那里可劲儿地自欺欺人着。“就算他在这方面品行不好,但如果他是真的喜欢我,一定会一点一点变好的吧。”
可惜了,人能感动的,永远只有自己。
后来的郁从心换了区,新建了一个问心号,id叫做“网恋被骗三千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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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郁从心自我催眠得久了,反而日渐习惯了替潇潇雨歇的行为开脱。
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她的喜欢和信任是值得的。
眼看着快要期末了,郁从心忙于复习,对游戏也不甚上心,每天只能抽出短暂的时间上号签到,随意地清一清日常。
潇潇雨歇开始抱怨,说自己明明就有绑定奶,每天却还要像独行侠一样自己玩。
郁从心歉意地哄了哄他,心里却开始琢磨要怎么补偿潇潇雨歇。
考试结束了,郁从心有了时间上游戏,但她不论剑,也不打副本,而是兑换了一堆铲子,在野外挖宝,一挖就是一下午。
她想送一套时装给潇潇雨歇。
那套时装叫做素问,就是当初她被假代购骗钱的时候,潇潇雨歇本来打算买的衣服。
那会儿的郁从心颇有豹子头“零冲”的风范,所以也没有考虑充钱的事情。趁着潇潇雨歇打架、打团本和挂机,她一个人一边吃药一边和抢宝的小怪“拼命”。终于终于攒够了足够的金币。
她用金币在拍卖行买了一套素问,然后喊来潇潇,“潇潇,你来我这里,我给你个东西。”
在郁从心把衣服拖进交易框的时候,潇潇雨歇的语气难得开心了起来,“这是要送给我的吗?谢谢宝贝。”
双方确认交易。
交易失败。
系统提示了一句话,“物品价值超出交易额度范围。”
交易额度是什么,郁从心不懂,在那里研究了半天,才知道为了避免转金倒金的情况出现,玩家之间,每个人每天可交易的金币是有上限的。她想送给潇潇雨歇的那件衣服,刚好超出了她所持有的交易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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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郁从心时常会想,还好有交易额度这回事,才让她在一件小事中看清一个人。哪怕当时还没有一棒子打醒她,但至少这一点一点的累计也够她心凉了。
树叶是慢慢变黄的,人心是慢慢变冷的,故事也是一步一步写到结局的。
郁从心想尽办法也没有把那套素问交易到潇潇雨歇的号上。最后,潇潇雨歇说,“算了算了,你自己穿吧,我没有这个命。”她便看出来了,潇潇雨歇不开心了,因为她说好送给他素问,他却拿不到,所以开始烦躁了。
郁从心的情绪很复杂。
她有些愧疚,她想,如果一开始她知道交易额度的事情,或许就会直接充钱从时装商城直接给潇潇雨歇赠送了。她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
可是除了愧疚,还有一种情绪更让她痛苦,那便是失望。
尽管是她确实没能送出那套素问,但是推己及人,换位思考,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要是俩人对换,是潇潇雨歇说要送她时装却因为额度的问题无奈做罢,她不会不满,也不会刻意说一些让潇潇雨歇觉得抱歉的话。她只会偷偷开心,开心潇潇雨歇有记得她想要那件礼物。说白了,一件游戏时装而已,他穿还是自己穿,没什么差。
大概是因为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潇潇雨歇却做不到,她才会隐隐有些失落。也可能是她从细枝末节里感觉到,自己对于潇潇雨歇而言,并没有他对于自己那般重要。
她开始有了想逃避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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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从心仿佛真的变成了温水里的青蛙,她日后总会想,总会忍不住问,当初的自己和潇潇雨歇,是如何走到那一步的。
若不是后来潇潇雨歇又把主意打到她身边的人身上,或许她还要继续麻木着,被洗脑着,愚蠢地喜欢着、卑微着。
金兰又来找她了。
和上次带着不满来和她讲话的语气不一样,金兰这一次,明显是带了怒气的。“你家狗惊剑居然还给明明借钱?”
明明,就是一开始和潇潇雨歇一起被困在副本里而喊她“修车”的人。
是潇潇雨歇的大徒弟。
也一个惊剑。
13岁。
这一次,不仅是金兰生气了,郁从心自己也火大得不行。虽然只借了一百块,但说到底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郁从心想不明白了,潇潇雨歇是怎么好意思欠小孩子一百块还不还的。
那时候,游戏出了新的充值活动,有一低档位的奖励是个坐骑,明明很喜欢。出活动的当天,明明还说着他一定要把这个坐骑弄到手,可是活动过了几天了,也没见明明有动静。这会听到金兰说潇潇雨歇给明明借钱的事,郁从心二话没说,把明明逮了过来。
到底是个小孩子,玩游戏想充钱都得斟酌几次,郁从心委婉地问明明经济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却支支吾吾着不肯交代清楚。
最后被问得紧了,才说了一句,“姐姐,你别找师父要了,钱是我给师父的,他帮我提功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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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郁从心第一次对明明发火。
明明平时很调皮,经常和潇潇雨歇另一个叫做白白的徒弟一起打架劫镖,游戏里坏事做尽。但是本质上,两个人都是听话又善良的好孩子,从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有在原则问题上犯过错。
但既然明明叫她一声“姐姐”,她便不能看着这个小崽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了自己人的闷亏。
而且,郁从心有些怒其不争。
从明明的反应上,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被游戏里自认为很重要的人借了钱,就开始感情用事地觉得彼此相处的情谊比基本的欠债还钱的原则更重要。分明是自己借出的钱,想要要回来的时候却还在不安和逃避。
郁从心内心微微叹了一口气,“明明啊,姐姐怕你以后会失望啊。”
她去问潇潇雨歇,潇潇雨歇却先发制人地提高了音量,“你懂什么。我是他师父,你觉得我会白拿他的钱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不看看明明的功力提了多少。”
郁从心没说话。
明明和潇潇雨歇的说辞都是“这一百块钱用来提功力了”,她看不出来其中的水分有多少,但是当她把潇潇雨歇的话告诉金兰时,金兰一边点开明明的面板一边冷笑,“一百块钱提了个这?白嫖的东西还有一大堆没弄完,倒是先把钱花了。”
郁从心闷着声音说,“我不懂这个,只是我一直以为,以他们师徒的关系,就算是帮明明提功力,他也不会开口和明明一个小孩子提钱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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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了。
因为郁从心去质问潇潇雨歇的缘故,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闹得很僵。明明处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郁从心又担心潇潇雨歇会把这股火气撒在明明头上,便也没好在追着询问结果,只是存了一点副本和挖宝的产出,以“我要这些东西没用”的理由,强行塞到了明明的包里。
明明和潇潇雨歇,依然像以前一样,互相斗嘴,互相野外击杀。包括郁从心在内,都默契地闭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事。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变了,就是变了,每个人都在用念旧的情分,支撑着所剩无几的信任和包容。
到她和嘤咛决裂,到她和潇潇雨歇死情缘,到她换了区,到她和潇潇雨歇反目成仇又形同陌路。
除了嘤咛,潇潇雨歇的两个小徒弟一直都有和她在联系,依旧是“姐姐”“姐姐”地叫着。
“姐姐我想你了。”
“姐姐,你不在这个区了,我和白白都不知道找谁玩。”
“姐姐你现在在哪个区啊?我们俩去找你玩,好不好?”
“姐姐,我们好希望你可以回来。”
“姐姐,游戏好没意思。”
而郁从心当时,正因为潇潇雨歇的原因,对原来那个区处在极度抵触的状态,尤其因为明明和白白都是潇潇雨歇曾经最贴心的徒弟,和他们说话总会忍不住回忆起从前的美好,可这种美好又让她觉得打脸和难过。
最后,郁从心说——
别问了,你们在那边好好玩,姐姐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