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但是鉴于落落清欢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老虎身上拔毛了，郁从心便也没急着去找她对峙。

　　毕竟是在副本里交过一次手的人，郁从心觉得，与其为了一时痛快拿着截图同落落清欢撕破脸，不如和上次一样，继续扮猪吃老虎。

　　自负会让人膨胀，也会让人降低警惕。倘若说现在的落落清欢还知道收敛，只是在帮派群里意有所指地打擦边球，时间久了，那一点收敛就会变成跃跃欲试，就会变成心有侥幸。现在和落落清欢撕破脸，纵然旁人相信自己的解释，于落落清欢而言不过是给众人留下一个“嘴碎”的印象，等到日后俩人发生更大的冲突，舆论的天平也并不会向自己倾斜多少。而若是自己一直站在弱势的立场上步步后退，等着落落清欢数次逾越之后，别人就只会觉得，是落落清欢欺人太甚。

　　郁从心看过很多扒一扒的帖子，这是小白花的基本手段。

　　除此之外，郁从心不愿意现在就和落落清欢对上，还有一个原因是，图是秦薇薇截的。一旦她拿着截图去找落落清欢麻烦，纵使她不说，别人也有可能摸到秦薇薇的头上，毕竟是一个师门。尽管这件事上是落落清欢理亏，但郁从心知清楚“帮派群截图外泄”，是很多战斗帮派都会有的忌讳。

　　她不得不承认，她内心还是不愿意给秦薇薇带去麻烦。

　　尽管她依然怀疑秦薇薇是嘤咛；

　　尽管她依然觉得秦薇薇怀有搅黄她和潇潇雨歇的心思。

　　-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郁从心一直以为，她之所以对嘤咛耿耿于怀，是因为嘤咛作为潇潇雨歇的徒弟，却挖了师娘墙角上了位。直到她重新接触落落清欢，眼睁睁看着落落清欢把主意打到潇潇雨歇的身上自己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想添火加柴的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嘤咛会成为她的心病，不是因为她以徒弟的身份三了自己，而是因为她以朋友的身份，对自己放了冷枪。

　　郁从心是个性格很被动的人。

　　师父，是大兔叽主动收的；情缘，是潇潇雨歇主动表白的；朋友，是别人主动靠近才逐渐熟悉的。她一直不擅长网游世界里的社交，最常做的事情是画地为牢，有人路过看一眼就走了，有人会好奇地停下来张望，但最后，只有主动踏进来和她打招呼的人，才会留下了。

　　嘤咛是第一个从自打认识就愿意黏着她的人，也是第一个需要她来保护的人。

　　潇潇雨歇因为觉得嘤咛比自己的其他徒弟都木讷，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在意这个徒弟；旁人因为嘤咛特别的说话方式，明面上客客气气的，却都不愿意和嘤咛太亲近。起初，郁从心仅仅是把嘤咛当作她和潇潇雨歇共同的小徒弟来照顾，到后来却发现，嘤咛好像和她是一类人，看似愚笨，实则敏感，大约是察觉得出来只有自己在心无芥蒂地护着她，便越发黏得紧了。几乎所有认识她俩的人都会说，“嘤咛怎么就拜了潇潇做师父，明显小怂更好啊。”

　　那会的她还随着大家的话语“吃吃”地笑。

　　到后来想到这件事，笑也变成了自嘲，“还能为什么，因为要上位啊。”

　　她真心把嘤咛当作了小妹，当作了朋友。潇潇雨歇不耐教嘤咛时，她便腾出时间整理攻略一页一页地发给嘤咛；和潇潇雨歇冷战的时候，她便连夜拉着嘤咛，一点点地说着自己有多喜欢潇潇又喜欢得多委屈。

　　后来呢，嘤咛把视频发给她，一改往日腼腆安静的模样，把刺人的话说得耀武扬威：

　　“我当然只和你玩啊。”

　　“如果我有其他朋友了，就不能继续黏在你身边了，这样还怎么接近师父呀。”

　　郁从心从来不知道，那个木讷得经常惹潇潇雨歇生气的徒弟，竟然这么会剖析人心。她恍恍惚惚地回忆起两个人相处的场面，突然间就丧失了质问嘤咛的底气。

　　-

　　“你还好吗？”许是发了截图后半天没听到动静，yy里，秦薇薇突然出声。

　　“还好啊，”郁从心顺手保存了秦薇薇发在公屏上的截图，“她又不是第一次这么针对我了。”

　　“那就行，为渣男难过可不值得。”

　　郁从心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嘤咛想出幻觉了，她居然觉得秦薇薇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点关心。

　　“你干嘛和我说这个？”

　　“不是和你说的，我是在和我自己说。”

　　郁从心听不懂秦薇薇说的这句话，她对嘤咛那复杂又微妙的情绪，眼下还没能缓过来。嘤咛接近她，最终的目的是潇潇雨歇，秦薇薇和她并不熟悉，两次主动喊她来yy聊天却总会把话题转移到潇潇雨歇身上。

　　嘤咛和秦薇薇，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不是，那这一切都是她敏感了吗？

　　如果是，那么重来一次，秦薇薇的目的，依旧是潇潇雨歇吗？

　　郁从心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被这接二连三的问题搞炸了。她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那种不安又想得知真相的心情，直让她心头发痒，她想问问秦薇薇相不相信时光倒流，想问问她是不是认识潇潇雨歇，想问问她两次喊自己来yy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嗓子眼就像被堵住了一半，她开不了口，也发不出声。

　　一旦认错了，秦薇薇或许只会觉得她莫名其妙，但是她却害怕这会把自己重新推入新的谜团里面。

　　良久，她听见自己在问秦薇薇，“秦薇薇，你喜欢蓝色吗？”

　　“嗯？”秦薇薇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回答，“喜欢啊，我最喜欢蓝色了，怎么了？”

　　“没事，随口问问。”郁从心握着鼠标的手蓦地一松。

　　嘤咛和她说过，她不喜欢蓝色，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差点在海边意外溺水。可以说，嘤咛不但不喜欢蓝色，甚至对蓝色有着潜意识里的恐惧。

　　“你……认识潇潇雨歇吧？我感觉你和大丐帮都很了解他的样子。”确认了秦薇薇不是嘤咛，郁从心莫名感觉轻松了许多，有些之前不敢问出口的问题，现在却自然而然问了出来。

　　“嗯。”她听到了秦薇薇的回答。

　　“那你们……”

　　“我先给你看个东西吧。”秦薇薇打断了郁从心的问话，“我把微信号发公屏上，你加我，这里不好发。”

　　-

　　秦薇薇说的“东西”，是一连串的图片，郁从心大致看了一下缩略图，像是用手机拍下来的聊天记录。

　　郁从心随机挑了一张点开，随即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是潇潇雨歇和落落清欢的微信聊天截图。左边的粉色头像是落落清欢，右边的黑白头像是潇潇雨歇，备注是，欢欢，后面加了一个心形状的emoji表情。

　　发展得还挺快。

　　郁从心一点也没有觉得悲伤或者难堪，甚至有点激动地把和秦薇薇的聊天记录翻到最顶部，从第一张图开始看起来。

　　聊天记录拍得很全，从添加好友时的那句“我是落落清欢”，洋洋洒洒地几十张图，一口气拍到今天两小时前潇潇雨歇说的，“那我上线，这次我们自己开团组人。”

　　郁从心把每一张图都点了“原图”，看完一张就保存一张，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噫”“呕”之类的声音。

　　从一开始落落清欢小心翼翼地试探潇潇雨歇对她的态度，潇潇雨歇模棱两可地打着太极，到落落清欢有意无意地贬低她，潇潇雨歇置若罔闻地转移话题，再到落落清欢主动发出爱慕的语音条，潇潇雨歇坦然以一句“欢欢声音真好听”受之，最后落落清欢疯狂暗示她和大兔叽有猫腻，潇潇雨歇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顺理成章地倒向落落清欢的墙头。

　　还别说，虽然按道理这算是小三和劈腿的戏码，但这俩人倒是把起承转合的步骤一步不差地做完了，三得情不自禁，劈得迫不得已。

　　“整挺好儿，他俩还挺有仪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