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不知道谁家的狗一直汪汪汪的叫个不停。惹得全村的狗都开始吠了起来。
屋子的两边都是竹林,中间一条泥路通到了家里。
林晃达到院子里都时候,并没有人。
堂屋的门开着,里面穿出灯光。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汪汪汪!”
原本趴在院子里都狗忽然叫了两声,冲林晃跑了过来,围着她打转,尾巴疯狂的摇动着。
里面的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以为是来了客人,起身到门口来看。
林晃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灯光穿过门打在她身上,居然有几分渗人。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娼妇。大晚上你站在那里要命呀!”一见来人是林晃,门口的人瞬间破口大骂。
林晃低下头,轻轻唤了一声:“妈。”
“老子上辈子遭了啥子孽,生出你这么个娼妇崽崽。”妇女一边骂着一边重新回了堂屋。
林晃脸上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拖着东西回了自己那间小屋子。
屋子很久没人住,但是走的时候被她收拾得很干净,放下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最后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走的时候买的面包,合着矿泉水吃。
堂屋中。
“她回来了?”男人的声音粗砺,中气十足。黝黑粗糙的皮肤彰显着他农村人的身份。
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想必年轻的时候有不少的桃花债。
“管她干什么,成绩又不好,还非要去读书。不让她去读她还直接去公安局告我们。这个娼妇生出来都时候就该掐死。”女人眼睛很大,眉毛也很浓密。嘴巴略微往外凸,看着有些尖酸刻薄,自带凶像。
“算了,生都生出来了,也养到这么大。她也考试完了,大学不用去读,让她留到屋头帮我们做活路。”男人摆了摆手。
女人这才作罢。一个女娃娃非要读书,村里头哪个屋里的女娃娃不是早早的找个男人结婚生娃,就她非要去读书。
“对咯,儿娃子好久回来?”女人一提起自己的儿子就满脸骄傲,恨不得天天把儿子带着去村里炫耀。她儿子现在有出息了,在外面读大学,成绩也好。
“还有个把月。”男人回了句,然后继续吃饭。
……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们都每一句话都落在了林晃的耳朵里。
林晃也只是一笑而过。从小打到都是这么过来,她早就习惯了。
她从来不后悔自己去公安局,因为如果她不去学校,只会像村里的那些女娃一样,十七八岁结婚生子。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
她看不清自己未来的道路,曾经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要逃离这个家。
但是社会的残酷超出了她的想象,在曾经十几天的离家出走,又被带回来后。她再也没能逃离这个牢笼。
她看不到光,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
在同学面前,她永远保持着一张笑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自己内心的苍凉。因为只有保持着和正常人一样的状态,才能够被她们平等对待。
她害怕有一天被同学们知道了自己处境,他们会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
会处处都让着她,因为她有一个可怜的家庭。然后在她转身后,戳着她的脊梁骨,嘴里说着恶毒的话。
她害怕,害怕别人嘲笑,害怕被人指指点点。
她午夜总是从梦中惊醒,她梦到自己有一天手腕流着鲜血,一滴一滴。她渐渐失去知觉,逃离这世界上一切的恐惧。
她笑着,迎接这死亡。
可是下一秒,那群人丑陋的嘴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说:“死了就丢出去喂狗吧。”
从梦中惊醒后,无法再入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自己活着的每一刻都在煎熬。
但是一想到不会有人为自己的离开掉一滴眼泪,不会有人记得自己存在过,他们会笑,他们如愿以偿。她就不甘心。
所以她想活着,她幻想过,要是有一天自己被人珍视,被人捧在手心上。那是什么滋味?她其实不明白。
她无数次的想从书中获得力量,但是她发现其实很多时候真的有心无力。
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还是会为了一个同学的某一句无意的话心情低落半天。
还是会站在顶楼,望着下方,仿佛看到了烂成一摊的自己。
曾经想过读书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书里说,要想治愈心疾,首先要改变让你受到创伤的环境。
所以她很努力的去学习。其实那两个人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成绩,家长会一次都没有去过。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烂泥扶不上墙。
面包和着泪被咽下了肚子,只吃了不到半个就没了胃口。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是她看不到希望。她用兼职赚来的钱去做了一次心理咨询。
医生告诉她:“你的病已经很严重了,需要物理治疗。你的家人知道吗?”
林晃也只是笑笑,然后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
她承担不起药物的费用。
家人在别人看来是无比温暖的两个字,但是在她看来,宛若寒冰刺骨。
林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太多了,脑子里面有跟筋抽着疼。
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她尝试过很多别人的快乐,但从来没有寻找到自己的。
可她不想放弃任何的机会,她从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不断的去寻找着那一点点的微光。
期待那束光,能给她微暖。
林晃无法入睡,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这部手机是她用兼职赚来的钱买的,没敢让那两个人知道。
打开浏览器,上面的浏览记录大多都是“抑郁症怎么治”“治疗抑郁症的药贵吗”“什么能让人感到快乐”“死亡是什么感受”之类。
点开一个贴吧,主题是你觉得最快乐的时刻。
林晃面无表情的翻看着下面的评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忽然,她滑动地手指停了下来。画面停留在一个广告链接上。
“你渴望光明吗?点击这里,让你得到真正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