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庸和河一边在灰石铺成的大路上走着一边左顾右盼,愣是除了河外,一个狼人都没看见。
内城圈多是与人类差不多高的人身妖,按理狼人那个头是很好找的。可是一路走来也快进会场了,一只都没见着。
“我们快去找安铃和安野。”
河听罢点点头。于是一人一狼又继续疾步往前走去。
此时何庸仍在沉着冷静地思考着。
“胡的目标是她们,最危险的是她们那,可是最安全的也是她们那,万一路上就被它们发现抓了起来,河还好说,我怕是凶多吉少。只能警告她们和仰仗她们,作为外人恐怕我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聚集地待着的这段时间虽然狐妖和此处其他妖们对何庸的背后谈论她是一句都没听清,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被它们完全信任,找卫兵告发说不准还耗费时间,不如直接去找安野。
“……那些狼人是我带进来的,事已至此问不问罪倒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是罪有应得,要是其中一个真因为我死了,那可就真是……”
一个安铃,当初扒开结界救出和接纳自己的人,一个安野,虽然怪怪的似乎还挺八卦,整天听别人心声,但是她也不坏。何庸不知道为什么那狐族会是妖域通缉犯,但何庸知道她们待自己也不错,她们不欠自己的。
“不能因为这样就死了……”
何庸暗暗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这里面有太多是是非非,但她不想去评说了,于她自己而言这事不能这样。
他们脚步匆匆走入大殿,这是何庸被压进来跪在中心的那个殿,相比之前现在确实修整得更好了。
殿中心这时架了个台子说不准是唱歌跳舞用的,大殿殿内的结构是半圆式的,五层高低相同的高台半圆式围中心而建,此刻每层都铺好了一张张案席。
在大殿外也摆有案席,看来得是些重要成员和特邀嘉宾才能坐进殿里。
突然何庸看见了极其突兀和熟悉的身影。在第五层的中央正侧方,一大团绿果冻栋在那。
那确实是绿活团,此时狐妖仆人们端来菜肴放到它眼前的桌面上,它看见了凑去伸出绿色的小手小心翼翼捏住一只禽翅,眼睛滴溜溜转两圈似乎在做什么纠结取舍,然后便侧过身仰头张大嘴想放进去。
这时一旁伸出只白皙的手一把抢过了禽翅,何庸扭头看去,是安野。
安野转回身笑着继续和旁人谈话,那只抓着禽翅的手自然地收回了袖中。
绿活团下撇了嘴角,就算它只有眼睛和嘴巴这两个面部器官,但还是精确传达出了它现在不太快乐的情绪。但是何庸还能看见它肚子里的一坨东西,怕是它现在还呕不出来呢,不过精神气好了不少。
“在那呢!”
何庸拉了拉河的衣角,对着河说道便往安野的方向一指,他们的目光此时也一起看向那个方向,但都是一愣,此刻他们看见和安野聊天的正是胡。
“快走!”
河话都不说,一把抓住了何庸的手臂,她知道河这是要带她直接风移过去了。
突然何庸感觉像是射过来几道视线,冷冰冰的从尾椎骨一路到脑袋顶上打了个冷颤。
其实河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顺着强烈的第六感同时看向了不同的方向,果然在妖群里正站着好几只正阴森森瞪着他们的狼人。
与此同时胡似乎也意有所感,低头看了下去,一眼在妖群中看见了何庸和河,心中大震。它的狼眼中闪过恐慌和愤怒的情绪,但转瞬又被它压下。
它扭回头笑着对安野问道,声线稍有颤抖但它此时抿了口酒,想将这些异样掩过。
“狐王还没有来吗?一直都想觐见狐王,今时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姐姐她就快……哎呀来了。”
此时安铃一身粉白衣袍从后踱步而出,它身材高挑有致,金发只是随意梳起但也美丽绝伦,它金色的眼眸看向胡,感觉狐王似乎有点累。
胡惊讶于安铃的容貌愣了愣,很快又自知这样看着不好,羞愧地低下头顺势放下酒杯弯腰正想向它行礼,被安铃拂手打断。
“不必了,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这样便好。”
胡笑着拱手回是,这时越来越多的狐妖仆人出现在旁端上越来越多的美味菜肴,庆席快开始了。安铃面无表情地对胡点点头作为回应,便扭头随意看看安野身侧,但只看到坨似乎有点不太开心的绿团子。
安铃挑挑眉,轻轻抓住妹妹的手腕面颊侧过去低声问道:“嗯?那个‘小冒险家’呢?”
安野笑笑,话语间也润了笑意。
“说不定正在冒险呢。”
就在此刻下边的妖群突然爆出了惊妖的一声。
“啊——!我的钱,不见了!”
这话声量极大声调又极夸张,整个大殿的妖们都看了过去,这位丢了钱的可怜虫正是河。
就在刚刚河抓住何庸的手臂就想利用风移赶过去,但突然发现狼人兄弟们都在附近,它就立刻觉得此法行不通。
风移是有前摇的,何庸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是一样会风移的狼人兄弟们都知道,它们完全可以做到在河准备移动前精准地射来一支暗器把河打断。此时想成功风移根本不可能。
河动作停滞了下来,何庸不知道缘由是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河决定放弃了那个做法。她扭头看去狼人们正在逼近,就对河轻声说道:“快喊钱丢了。”
河了然刹那就不经思考地大喊出那句话,众妖侧目。
“我钱呢!有贼啊!有贼浑水摸鱼啊!”
今天本是狐族难得的庆典周围都有士兵把守,这一喊几个拿着枪盾的狐族士兵便缓缓挤过妖群向河走来,狼人兄弟们看到这一幕都停下原本走向他们的脚步,进行好几个眼神交流不知如何是好。
狼人们在这地方本来就身形出挑,偷偷摸摸的还行,现在士兵都进来了一有显眼的争执怕不是就被抓了。
何庸见罢知道多半安全便往石阶楼梯走去,脚步如风疾跑状态拉满,旁妖见罢虽然有疑但也继续载歌载舞。
刚刚的动静胡也看在眼里,大殿的石阶楼梯是起在大殿正面两侧链接着五层高台,它能很清楚地看到何庸近似发了狂般地冲着楼梯。
它嘴角微勾,它没想到就算这样何庸他们也没有大声在台下指出这件事,是对它还有……?
胡晃了晃头,连带一对尖尖的白绒耳朵也摇动起来。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多年在外漂泊悟得最深的道理,不是吗?”
它的双瞳静静看着台下仍在演大戏的弟弟心中想道。转而它又看向还在疯狂爬楼梯的何庸,这时她体力条跑完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抬着腿,喘着粗气。
“两根小腿…岂能有风快?”
胡如此想着又拿起酒杯抿一口酒,下一秒却在心里叹了口气,它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它转回身看向了各坐一席正在攀谈的两姐妹,在安野席旁边的是绿活团席,不过绿活团这个全场占地最宽的席桌后边还放有一张空椅子,现在也没看见是谁来坐的。
胡在自己的席桌上拿起一只没用过的瓷杯倒满酒,看向两姐妹顿了顿,最后拿起瓷杯往狐王走去。
何庸现在体力条才回了一截她就立刻跑掉,回了一截又立刻跑掉,于是她陷入了反反复复气喘吁吁但没多久又拼了命地跑的循环中。
在她附近的旁妖看来简直就像个要依靠拼命跑步来自杀的怪妖。
有小孩的家长狐妖纷纷带离小孩,害怕不解的狐妖也纷纷远离,只剩下何庸在满头大汗,伏在扶手上腰都快直不起来。
她现在真的太后悔了,她认为自己做了一个世界上最错的决定和最蠢的决定,为什么跑的不是河,为什么演戏的不是自己?如果是河怕不是早跑上去了,时间就是命!
可是事已至此如此抱怨也没有用,她抬头看向第五层的高台,胡正站在安铃身边说着什么,安野也在和它聊天。
这时她看见胡不自然垂下的藏在袖中的左手在耸动着,那个衣袖被撑起而出现的轮廓表明,它左手拿着东西。
“它之前穿着的都不是袍子。”
何庸喘着粗气想道。这面具戴着是非常舒服的,今天上线何庸才看见这面具是史诗级装饰,可也经不住何庸这一遭,大量呼出的热气来不及散去,她觉得自己的脸现在极热。
休息这档口何庸一直在盯着胡,耳边还是那河字面意义上鬼哭狼嚎的悲喊,士兵们也搞不懂为什么这狼人这么激动怎么说都不肯安静下来,正准备把河带出去。
突然何庸看见与安铃才距半米的胡左手不自然地提起,起势似极用力,来不及思考了。
“全部看我!”
一句声嘶力竭的话荡在了大殿之中。全部妖具是一愣,纷纷朝何庸的方向看去,连胡也不自觉地疑惑看了过去。
“我要向她表白!她!”
何庸极大声地说道,伸臂剑指直直指向安铃,众妖顺着指向看去见是安铃如五雷轰顶,一片哗然。
站安铃旁边的胡这一下简直就像是黑夜最低亮度玩手机突然七八百亿台大灯同时在面前打开,它身体被突然全看过来的眼睛吓得抖了抖,暗暗咬牙又缩了缩左手。
安铃也愣住了,两秒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它微挑绣眉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安野,安野有点勉强地笑着和它对望,然后安铃知道了答案。
“大婶借用一下。”
何庸说着一把抓过了旁边一个正对着自己张大嘴的狐妖的襟花。
“哇神经病啊!”
狐妖头也不回地大喊着跑掉了。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的爱有多深,情有多真。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和你海誓山盟!”
何庸右手握紧枝条弯软的一簇红花,每说一个“你”字便用力地伸出左掌指向安铃,语调似爱又含恨,像在暗处久经折磨终于敢表白的暗恋者。
在场的…不,应该是全场的观众们都随着何庸的指向反复朝安铃的位置看去。当然了此时三个…不对是四个存在除外。
安野低头手掌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脸蛋,旁边的绿活团看罢悄悄地拿起盘中一朵菜花,嘴才张开下一秒就有一只玉手出现在它眼前直接夺走菜花,然后绿活团又恢复那嘴角下瘪的阴郁表情。
胡则和安铃一样的面无表情,或者说是无语的表情。胡知道何庸这是什么打算,众目睽睽全场都在看这个位置,就算安铃能不对自己设防,它也得掂量所有妖视线都在安铃身上的情况下它出手会不会瞬间被其他高手警觉拦截。
胡暗暗咬牙。真是小孩一样的伎俩,但是能说这伎俩没用吗?还是挺有用的,如此光明正大,如此不要脸面,如此立竿见影。
“我多想陪你一千年——一万年——白头满眼也都是你。”
何庸一边语调夸张地说着一边像歌剧演员一样夸张地挥舞双手,同时往上台阶胯高腿走几阶,原地转一圈从台阶后走到台阶前单膝跪地,高抬双手用那捧软掉的红花对着安铃。
“我的女神,请你嫁给我吧!”
“呃……!实在是,太……”
妖群之中白看着何庸发出了嫌恶的声音,皱着眉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向安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忍。
安铃此时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差不多一直在安铃两米范围内的狐妖长老刚因此事凑上前,正巧看见了安铃的表情变化,于是眉心一皱。
“简直胡闹,士兵,把那只小黑狐带下去!”
台下士兵听罢立正点头称是,然后离开河的旁边往何庸聚去,这时胡在悄悄打量狐妖长老,因为刚刚没见它来搭话,胡都没怎么关注到它。
何庸眼见士兵们聚来,吞吞口水。
“怎么能被它们带走,胡的事都还没了结!看来只能……”
醒狮面具后的何庸面色一沉,她一把扒下了面具,幻术散去何庸现了原形,在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