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笔睿驮着林采薇找到何舒娅的时候,她正懒洋洋地趴在蓝鲸的背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晒太阳。这里当然没有任何阳光,只有燃烧着的铁屑在空中飞舞,把黑色的天幕照亮。火中的各种生活过往,像影片一样清晰显示着。
蓝鲸用52赫兹的声音在唱着一首歌。由于重新入驻了三维肉体,并且阿奇适时地给她递上了跳跳树的一片嫩芽,还帮她插在耳朵上,然后,林采薇就听懂了这个星球上最孤独的一个生灵所唱的歌的意思:
“看啊,她只身躺在我的背上,
孤独的中国少女,
独自晒着看不见的阳光并且在轻声哼唱。
她渴望自由,却深陷孤独之中,
她以为逃避一切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却发现只能在深渊中,凝望太阳。
听!这生满铁锈的心房之中,
她忧伤的哼唱四处漫游并且形成新的铁锈!
我曾纵横四海,在最荒漠的海中呆过,
也在最热闹的热带海洋中肆意饱餐,
却不曾听过如此忧伤无力的歌唱。
在遥远的南极洲大陆上,
失孩的帝企鹅哀鸣带来了冰天雪地。
唤醒了海洋的暴虐,
也不如这悲伤的歌声感人。
也许是过往的生活中,
那些陈旧的、悲伤的、遥远的往事,
被委婉地吟唱着。
或者这哀婉的歌谣,
是她最后生而为人的告别。
啊,她是多么哀伤、失落和伤痛,
我多么希望能为她承受。
无论她唱什么,少女的歌唱,
仿佛永远不会终止静悄,
无论她用多么低频的声音,
都一一唱进了我的心里。
噢!少女!
来吧,把你的孤独种在我身上吧!
让我为你承受一切吧!
请把你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我吧!”
当它唱完最后一个歌词的时候,林采薇看到何舒娅的脚往它那巨大的身体中下陷了一点,而何舒娅却毫无知觉。她有气无力地呼唤着林采薇。眼看蓝鲸的背变得越来越软,就像一个泥潭,慢慢地使何舒娅陷下去。不拉她一把,她就要完全陷进蓝鲸的身体了!
龙笔睿驮着林采薇游了过去拉住她。奇怪的是,当林采薇拉住她的手的时候,蓝鲸的背居然恢复了正常,这让林采薇以为自己刚看到的是幻觉。不过,燃烧着锈屑的心房中空气越来越稀少,气温也越来越高。林采薇觉得呼吸困难,浑身难受,就像走进了一个桑拿房。
“得赶紧把这些锈屑都铲掉,让新鲜的空气进来才行。”林采薇对龙笔睿说。
龙笔睿点点头,放下林采薇,就飞起来,向何舒娅的心墙喷出一个个极具冲击力的气泡,这些气泡以极高的速度撞击着墙壁,更多巨大的锈屑纷纷落下,自动燃烧。
龙笔睿朝一个点持续攻击,没过多久,就又打出了一个孔,两个孔形成了空气对流,锈屑燃烧得更充分了。
另一边,林采薇已经拉住了何舒娅,并且试图把她的脚从蓝鲸的背上抽出来。岂知,这一拉扯却又让何舒娅痛苦地大叫起来。而且,蓝鲸仿佛也吃痛,它猛地一激灵,就要往海里沉下去,快速地在海中扭动着身体,同时一声怒吼,跳出水面打了个滚,然后一头猛地朝海里扎了下去。
当林采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着往深海里冲下去了。来不及喊龙笔睿,她只能紧紧地攥住何舒娅。后者却挣扎着想要推开她,拼命地摇头示意,意思是让她不要跟着自己受罪。
因为感觉到她强烈的求生欲,林采薇说什么都不放手。蓝鲸带她们往深海潜去,水压越来越大,林采薇开始憋不住。虽然灵魂本来不需要依靠氧气即能存活,但是由于重新入驻了三维肉体,出于对三维肉体存活规则的遵守,灵魂会对生存模式进行模拟。如果周围环境不适宜三维生命体存活,灵魂感到极度痛苦,这种痛苦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对肉体形成伤害。参考做噩梦的体验就知道了。
蓝鲸带着她们往海底潜去。海平面之下有一个多么色彩斑斓的世界哟!水中漂浮着各种发着荧光的美丽生物,形状雅致的珊瑚丛中有彩色的鱼儿游来游去,甚至还有美人鱼的宫殿以及美丽的人鱼公主,以及好几个正在潜水的人。再往深处,就是装满了宝藏的沉船,有一只巨大的红色八爪鱼盘踞在上面......
所有这些,都是何舒娅曾经看到过的,隐藏在她潜意识中的世界。不过,蓝鲸似乎想要潜到海的最深之处,到何舒娅未曾到过的潜意识深处。
随着水压越来越大,灵魂感觉到越来越难受,林采薇尝试着用心电与蓝鲸交流,试图让它把她们带到海面上。
“不,我做不到。我要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伤害。”
“你打算如何保护她?把她憋死在海底?”
“不,我要让她融入我的身体,只有当她融入了我的身体,她才能够像我一样自由自在,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在一起就能开创一个新世界。”
“荒谬,你这是在害她!”
眼见没办法达成协议,林采薇只好念起咒语,呼唤龙笔睿。龙笔睿听到了呼唤,想要进入海底,却发现海中所有的生物都在试图阻止它。
蓝鲸带着她们继续深潜。林采薇努力的想要把何舒娅从蓝鲸背上拔出来。
“我尽力了。我还是没办法出去。我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虽然我很想要继续活着,但是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亨利(这头蓝鲸的名字)的背很舒服,我真的很想与它在一起,我要走了,你可以代替我活下去吗?”在水中没办法张口说话,何舒娅定定地看着林采薇,在心里说。
“不可以,这是你的躯体,你的人生,我没办法帮你过。而且我也有我的麻烦。虽然我很想留下,但是我真的不能够在你的身体久留。事实上,还有36小时我就要离开你了。我必须在这个时间段内把你救出去。救了你,就是救了我自己。所以,就当我恳求你,请不要放弃活下去的愿望。因为,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着。”林采薇望着她,向她输送着心电之语。
“你有什么麻烦?你的麻烦会比我的更大?”听到自己被强烈需求,她仿佛有了动力,眼中燃气了一丝好奇。
“哎,实话说,我并不是本世纪的人,我是来自23世纪的升维生命体。我本来想要找回我弟弟,但是现在却成了灵魂枕木公司的通缉犯,还累得灵魂被打散了好几块。我得找到可以让我暂住的三维肉体,才能把被打散的灵魂碎片收集回来。”
林采薇一表明自己的身份,立马引起了她的强烈关注。
“等你安全了,我会把我的故事详细地告诉你。现在,我们一起想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林采薇见状马上提出要求。
何舒娅点点头,蹲下来,忍着痛,伸手想要插入蓝鲸的背。她那尖锐的指甲在蓝鲸的背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蓝鲸吃痛,大吼大叫,林采薇听到吼叫声的意思:“你竟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它以更快的速度往更深的地方潜去。越来越热,就像在真正的海底里潜水一样。
远远地,林采薇看到,在最幽深的地方有两只巨大的独角鲸正在玩一个巨大的蛋。它们用自己的角顶着那个巨蛋样的东西,就像人们在踢球一样。那巨蛋长满了青苔,以及各种寄生贝壳。林采薇只认识其中的一种藤壶,密密麻麻的,怪是吓人。看见蓝鲸气冲冲地跑过来,这两头独角鲸吓了一跳,想要躲开,却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把那个“蛋”戳破了。
一阵恶臭的气味熏了过来,林采薇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