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代子并不以为意,此刻的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所谓的随机昏睡一个人可不单单是城内本地人才会获得的,被她抱进京城的张清月很明显就是其中一位倒霉蛋。
在张清月的视角里,她刚一入京就已昏看过去,等再一次苏醒的时候却是在一间布置得相当古色古香的屋子内,她醒来的瞬间,十几个丫鬟就凑了上来,又是洗漱又是给她换衣服,直接把张清月给整懵了。
待丫鬟们退下后,张清月透过屋内半米高的铜镜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回了成年人的模样,镜子里的自己长相大气富贵,一瞧就是那种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
张清月手忍不住地碰了一下头顶上的簪花,这发型不似未出阁的少女发髻,从细枝末节上可以观测得出来,自己是莫名其妙成了已婚妇人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美代子又去哪里了?”
张清月推开门,门外是恭恭敬敬站着的小厮和丫鬟们,他们的站位饶是张清月这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也忍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仆从三米距离就站一个人,每一个都复制黏贴出来似得,服装,发型,面容都九成的相似,他们站在走廊过道的每一处,默不作声,站的笔挺又沉寂。
张清月踏出屋子的时候,这些人晦暗的目光黏腻地瞟了过来。
明明态度和表情都恭恭敬敬,偏生在这高门大院之内就是给人毛骨悚然的既视感。
“我大抵是病了,夫君去哪了?”
张清月拿起怀中的绸缎扇子挡住了自己半边的脸庞,遮挡掩饰不住的惊愕。
“夫人,相爷早朝未归。”
距离张清月最近的丫鬟疑惑的黑色眼眸直勾勾的看了过去,半响才毕恭毕敬地回答了张清月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们先离开吧,我随便走走。”
张清月原是想支开这些人再慢慢搞清楚情况。
谁料,在她刚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站在她不远处的人全都面色变得格外阴沉。
“夫人,相爷说过您不能够随便乱走的。”
丫鬟们一字一顿的说着,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凶光。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种极为腐烂掉的臭味,周围美轮美奂的屋子似乎也在瞬间变得相当破败,甚至都有摇摇欲坠的既视感。
“这后院谁做主了?轮得到你们几个指手画脚?”
张清月厉声厉色的斥责,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的变化。
在上一个世界里看习惯了各种诡异,如今区区小场面还吓不住她。
听到这一声斥责,丫鬟们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回了正常,她们恐惧的说了说脖子跪在了地上。
“夫人,这是相爷定下的规矩,及时是您也不能逾越呀!还望夫人三思。”
“知道了,陪我去花园里走一走吧。”
眼看着周围的建筑物又变回了那结实又美观的模样,张清月并没有继续纠结,转而要求丫鬟们陪自己到处走走。
这个世界实在古怪,美代子没有出现也就罢了,周围的人大多数还都很呆,像是按程序运行的nbr /c。
张清月在相府中溜达了一圈,将近中午时分,她那名义上的便宜丈夫终于才回到了府邸。经过一中午的了解,张清月暂且是搞清楚自己和便宜丈夫的关系。
简而言之,在这里她还是那个镖局出生的杨清月,只是时间不知为何跳到了十年之后。
她和父亲救命恩人的养子成亲已有五年,恩人的养子也一路青云爬上了丞相之位,成为了二十七岁的年轻丞相。
这丞相与寻常百官都不同,他非但不纳妾还不设有通房,做事非但清廉还极为有变通能力,任何事情经过他手都能够被安排妥帖。
当今圣上与太上皇都对丞相赞赏有佳。
辅佐皇帝的七王司马曦更是时常与其交往……。
“看上去可不像是好对付的人啊!没想到这便宜爹找女婿的眼光那么毒辣,一下子给看上一个宰相……。”
张清月脑海中盘旋着这便宜丈夫的种种过往,心中思考着要如何应对。
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张清月都在努力的吸取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
她心里盘算了十几种剧本,思索着如何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从那所谓的丈夫身上获取有用的资料。
脑海中的沙盘堆得老高,模拟的小剧情一叠又一叠。
可,没等张清月施行起计划来,当真正看见了那位便宜丈夫之后,她脑袋里所有的小剧本都裂开了。
那是多么玉树兰芝风流倜傥的青年。
举手投足之间潇洒自在。
哪怕是可身上就成了那种浑然天成的洒脱与不拘也丝毫不被影响。
“你……。”
张清月瞧着一身酒气被下人扶进来的青年人。
在她亲力亲为地将人带入寝室,解开衣袍后,瞬间就识破了对方的身份。
这一位在外人眼中智慧与俊美兼并,对内相敬如宾,对外谦虚大胆的相爷。
这一位据说与自己成亲五年的便宜丈夫。
他本质上居然是一位女娇娥!
厚厚的衣袍下绷带勒住的胸口不带一丝起伏。
张清月一时间无语了,眼疾手快地又将衣袍重新的给这个“丈夫”穿了回去。
“你是人?”
喝醉酒的人眼睛缓缓睁开,那一双迷离的眼睛在刹那间变得格外锐利,如同恶狼一般令人不住地胆寒。
张清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对方瞬间抓住了张清月的手腕,将人按在了床沿边,居高临下,警惕地审视着这与自己相处五年的怪物。
那灼热的目光沿着张清月的面容扫视,似乎要将这人皮底下的灵魂穿透。
“我不是人是什么?”
张清月没好气的回答。
她想挣脱束缚,一动弹才发现,这便宜丈夫的手上布满老茧,手部肌肉线条流畅,显然并非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文人。
“我的意思是,你是杨清月?真的?”
风启姚不是很确定的询问。
她凑近了看张清月,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个人类。
但呼吸时那起伏明显的模样,这是只有人类才会表现出的症状。
“怎么?你也发现这个世界不对劲了??”
张清月浑不在意自己被困住的情况,兴趣盎然的追问。
“这世界不对劲……”
风启姚听这反问立即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夫人果然也变成了人。
当即,风启姚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十年前(梦中时间),风启姚在睡梦中初入这个世界。
当时看见周围人的呆滞行为后她就察觉到这世界里的异常。
没等她开心呢,结果这个世界里的她依然要为了生活隐瞒性别,依然要被逼着娶妻生子。
如果她作出有违养父期望的事情来,这个世界就会展露出狰狞的一角,怪物们也将随机吞并她身边的一个活人。
为了避免身份曝光带来更大的麻烦,风启姚不得不以科举考试为理由推诿成亲事宜。
不曾想,这一科考就让她中了状元,金榜题名。
这下子她有出息的事情不再是家长里短的小事了,一下子变得举国皆知。
那结亲的媒婆更是差点把门槛给踏平了。
眼看着成亲的事情无法推诿了,无奈之下她只好捏着鼻子娶了杨清月。
结果这一娶,风启姚惊喜的发现,原来自己所谓的媳妇也是怪物假冒的。
这个媳妇就和大街小巷,府邸内外的下人那般只是个没有思想和喜怒哀乐的木偶人。
在这些身份低于自己的怪物面前,她显然有着很大的主导权。
只要她定好规矩,怪物们就不会做规矩之外的事情。
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奇怪之处,风启姚有意识的接纳怪物下人,有意识的结交怪物官员。
这些被规则束缚住的怪物原比真正的人类好相处多了,还能很大程度的规避掉自己身份曝露的风险。
短短几年时间,靠着这些怪物的帮助,她便踏上了丞相之位。
当然,这个世界也不全是怪物。
通过风启姚的观察,有一些怪物会在突然某一天变成真人。
而有一些人似乎老早之前就在这个世界生活,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就比如那个总喜欢有事没事和她对着干的七王。
旁人眼中,自己和七王私交甚好。
但实际上这只是七王单纯的无休止的在那边烦她罢了。
七王这个神奇的存在甚至压根没有注意到怪物们的存在。
作为一个身份足够高贵的王爷,七王显然习惯了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风启姚这种状况外的存在格外吸引他的注意。
可当风启姚旁敲侧击的想让七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时,七王又一下子耳聋眼瞎了,一点不把这些个异常当一回事。
次数久了,风启姚也就懒得再和七王扯皮了,反正她是叫不醒那倒霉催王爷的。
张清月听完之后都沉默了,没想到自己的便宜丈夫一生也如此的一波三折。
“对了。”风启姚左顾右盼,随即小声在张清月耳边道:“这个世界的父母都不是真人,需小心谨慎应对。”
话刚一说完,突然的寝室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声巨响将两人都吓了一跳,随即一群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俊郎青年摇着纸扇,意气风发道:“相爷,本王终于找到多年前的救命恩人了,快与本王一道去道谢啊!!”
话刚说完,青年沉默了,寝室里的两个人也沉默了。
面对屋内那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两人,七王表情愕然。
而屋子内的两个人表情比他还愕然。
“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出场的吗?”张清月忍不住地询问风启姚。
头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司马曦,她难免恍惚,在和记忆中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相差甚大。
“并不是,今天好像是头一遭。”
风启姚压住了内心的怒火,她起身朝着司马曦行了个礼,随后无奈道:
“七王,这里是相府,你这举动实在逾越。”
很显然,这么多年下来,这七王爷如此胡来,已经让他很是苦恼,却又无能为力。
“本王以为,本王与丞相关系已经可以不拘小节了,走,去看看本王的救命恩人!没想到那可真是个大美人。”
司马曦说罢就要带着衣衫不整的风启姚出门。
“您可以不在意衣冠,本相还在意呢!可不能胡乱来!再者,咱们俩都是男子,怎么可以这般孟浪的去?”
风启姚好说歹说,这才争取到了换上衣服带着夫人同行的机会。
对此,司马曦多少是不乐意的,他看了几眼张清月,心里嘀咕着,这人多少有点眼熟。
……。
不多时一行人便坐上了马车,低调地前往七王救命恩人所在的客栈。
马车上,张清月乘机环顾京城的风景。
此刻夕阳西下,余晖未尽,城内披上金灿灿的光泽。
从马车的车窗往外骤然回首可以窥见城内步伐迟钝的百姓在游荡着,他们沐浴在金色光芒中,麻木的眼没有一丝光华。
收回目光,张清月放下了帘子,马车内的光线骤然变暗,她侧耳倾听车前那笑声爽朗的七王与便宜丈夫的无意义交谈。
他们的话语里多半是没啥有用讯息的,只是一些朝堂琐碎。
“唉!”
张清月忍不住地叹气。
这个世界很不对劲,大多数人就好像是被设定了行为模式的nbr /c。
这些事情对于上辈子位于诡异世界的张清月来说并不陌生。
从这个世界路人的表现的情况来看,这里很有可能不是真实世界而是梦魇世界。
既然是梦魇世界,那么就一定会有一个做梦的本体。
张清月垂眸沉默。
她认为,这七王就不太对劲。
一个差点被人暗算死的王爷性格真的能够那么直爽,甚至直爽到毫无情商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个从皇宫中出来的王爷,不说多么心狠手辣,至少也不可能如此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再者,那家伙身上还有着哥哥的灵魂碎片。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世界完全就是为他编织的。
所有的恶意和危险都被巧妙的隐藏。
在这个世界里,他可以张扬的活着,他可以任性妄为的活着,又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
一切想把他扯回现实的举动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哪怕有人贴脸在司马曦耳边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声音也会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成一堆胡话。
张清月对此深感头疼,不知道从何处作为突破口,梦的世界总是叫人难以琢磨
……。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车停在了一处客栈之外。
在仆从卑躬屈膝的伺候下,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在诸多百姓的目光中下了马车。
客栈内,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少女不安的左顾右盼。
她似乎想要离开。
只是碍于周围的差人重重把控,她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