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雾霭弥漫在阴郁湿冷的青苔石砖地上,虽然寂静无声,但在这废弃的无人巷道之中,却又好似有无数婴灵在隐隐作泣。
“叮铃铃、叮铃铃”如鬼魅般的铜铃声从巷道远处逐渐清晰地传过来,整条巷道昏沉阴暗,远处巷道的尽头,在焕着白光的阴森白雾中,一张长满皱纹的贪婪笑脸在白雾中渐渐浮出,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妪如同幽灵般无声潜行在这巷道之中。
随着老妪逐渐深入巷道,淡淡的白雾渐渐散去,在巷道中充满泥泞和恶臭的粪水沟中,躺满了一片白花花和血淋淋的婴尸,这条街巷,也被称为弃婴巷。
老妪熟练地地用钩子挑起一个又一个婴尸装进竹篮里,在这民不聊生的时代中,这个老妪正是靠这些婴儿的尸体剁碎来喂猪狗吃。
正当老妪在遍地婴尸中捞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她的脚突然被绊了下,一声婴孩阴幽的啼哭声顿时吓了她一跳。
老妪浮生打开火折子,就连她也不由得被面前一幕所震惊了,她面前是一个倚靠在墙边的女尸,女尸整体惨白,身上布满了绀青色的尸斑与溃烂的伤口,整个面部因为溃烂的伤口已经不成人样了。
而就在这如同鬼魅般的女尸身下,一个浑身布满鲜血的婴孩竟在其下体之中试图奋力爬出!
浑身是血的婴孩瞪着鲜红的圆目死盯着老妪。
“妖祸!妖祸!”老妪憎怒又惊慌地吼道,因为死人生子,在民间被称为鬼娃,这样的孩子被人认为极为阴煞,是灾祸的象征。
她随即样起钩子,她一棍子狠狠打在婴孩头上,伴随着尖厉的哭声,她突然看到周围的白雾瞬间如血汽般氤氲着邪魅的鲜红色,周围的死婴都猛然睁开了如同魔鬼般的血眼。
老妪抱着头闭着眼睛惊慌失措地颤抖求道:“别找我、别找我!”
此时一声声娇弱的啼哭在老妪耳边渐渐响起,老妪慢慢才回过了神,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一片污泥血水之中,而刚刚好像是因为她过度惊慌踩到泥水而摔了一跤。
老妪渐渐起身,她看到刚刚自己打的那个婴孩就在旁边,她不由得惊讶了。
“好顽强的生命力!”
婴孩背部有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是老妪刚刚用钩子打的,即使遭受了这样的创伤,这个婴孩也依然在顽强求生着,难以想象它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在老妪心中纠结着。
本来不想理这个孩子的老妪,她现在却畏畏缩缩地将婴孩从女人的下体中拖拽出来,然后将婴孩装入篮中,然后胆战心惊地离开了。
但老妪之所以帮助这个婴孩,并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她实在是怕,怕自己做的阴勾当给自己带来报应,她才勉为其难做了这一件好事。
老妪匆匆忙忙回到院落中,她将拾来的“鬼孩”随即甩在了一边,她根本不想管这个婴孩,打算将它就这样弃在院落中,把它饿死,加上以这个婴孩身上的伤势,她估计它撑不了一天。
此时季节正值冬春交换的季节,虽然万物复苏,但凉风习习的夜晚依旧寒冷,浑身满是干裂血纹的婴孩啼着微弱的哭声,明月映天,皎洁的月光洒在院落内,却更加清晰地照亮了这婴孩与死亡近在咫尺的边界。
即使如此,这个婴孩依旧晃动着柔弱的四肢渴望着生存,依旧微弱地啼叫着,那一声声微弱的啼哭声仿佛是对这世界无尽的幽诉。
一只大黄狗蹑手蹑脚好奇地来到这个婴孩身边,它用鼻子嗅了嗅,围着婴孩转了两圈之后,它小心翼翼将婴孩叼起,然后带回了窝里。
大黄狗前两天刚刚诞下一窝崽,它便把婴孩带进了小狗之中,它用身躯包围着婴孩,婴孩下意识地找寻着奶汁,和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狗一起争夺着乳头。
清晨,老妪从房间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院落,她简直忘记昨天自己还在院落里弃了一个婴孩,但是当她收拾收拾务农器具的时候,才发现婴孩竟然在狗窝里睡得正香!而那只黄狗像是它的母亲一样倚在它身旁。
老妪简直气炸了,她没想到自己养的狗东西竟然要去帮这样一个不详的婴儿,她拿起锄头,气冲冲地向黄狗走去,想将其一锄头打死。
感受到老妪恶意的黄狗被激其了护崽的本能,它龇牙咧嘴地向老妪吠去,老妪更加怒不可遏,她一锄头铲断黄狗的一条前腿,黄狗嗷嗷嗷地连连惨叫。
此时婴孩儿也大声哭叫了起来。
老妪惊讶地望着这个婴孩,她不禁感叹这个婴孩儿也实在是太命硬了吧!
她抱起婴孩,仔细地端详起来,随即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既然这个婴孩这么好养,那为什么不把它当成一条狗呢?或许它以后能帮自己做的事,比狗还多?
然后老妪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女婴。
“狗要那么多有什么用!”老妪一只手抱住婴孩,另一只手挥动锄头,把黄狗的一窝狗崽全部铲烂而死。
随后她将小狗崽的尸体捡走做养料,然后把婴孩掷于其中。
从此便只剩下大黄狗与这个女婴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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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犀利的藤条在一个抽打在一个三岁女孩的胳膊上,那胳膊上满是结痂的伤痕。
被打的女孩下意识地捂着伤口,发出野兽般惊恐的叫声,然后颤巍巍地呆站在老妪面前。
随时随地、突如其来的鞭打和辱骂,是老妪对这个女孩最平常不过的交流方式,她从小被狗带大,稍大一点后便窝在猪圈里,老妪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人来对待。
“狗女!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老子把猪食端来!”老妪对这个三岁女孩怒骂道。
这三年来,老妪一直称这个女孩为“狗女”,对于心智还没有发育成熟的三岁狗女来说,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人。
狗女低着头,然后过去摇摇晃晃地将猪食端了过来。
“看着你这个样子都烦!滚!”老妪抢过狗女手中的猪食盆,溅出来的脏水湿了她一身。
随着时间的流逝,狗女也在慢慢地不断长大,放牛的时候,一次偶然间,狗女正坐在树荫底下乘凉,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将声音模仿着说出和老妪一样的话语。
“狗......女......”狗女用着沙哑的声带和不完全的发音第一次说出了老妪经常喊她的名字。
随后狗女又尝试了许多字的发音,她发现通过努力,竟然能够一一将老妪平时候所说出的话给模仿出来。
狗女咿咿呀呀地跑到老水牛旁边分享自己的发现,可她发现老水牛却只顾埋头吃草;回去后她又对自己的“狗娘”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但大黄狗却只会蹭着她亲昵,全然不顾她想表达的意思。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和周边的这些动物不太一样,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能够感受并理解到更多的东西,然而她的这些“狗娘”、“牛叔”、“猪哥”却无法和她共通。
虽然察觉到了有差异,但是狗女并不在意,因为虽然偶尔会感受到自己和猪狗不一样,但因为她和它们的生存处境过于相似,所以“大体”还是相同的。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流逝过去,重复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狗女也已经长到了6岁,现在的她,基本上已经能够独立完成大部分事情了。
老妪把老水牛栓在院坝的老树旁,她今天要杀水牛,水牛太老,已经干不动活了。
“诺,拿着!”老妪将一柄长长的刺刀递给旁边的狗女。
老妪在水牛头上罩上一块湿毛巾,然后迅速抡起大锤,“彭通”一声砸在了水牛头上,水牛顿时四肢无力,便倒在了地上。
正当老妪想接着补锤时,一旁的狗女却拉住了老妪的手。
“不......不要......”狗女费劲地吐着话语。
这头老水牛陪伴了狗女童年,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无声的朋友,她无法忍心看到水牛受到这样的痛苦。
“滚开!”老妪摆动着身体,试图甩开狗女。
但是狗女仍不松手。
“反了你!”老妪抡起锤子反手就向狗女砸去,又是“彭通”一声,锤子击在狗女脑袋上,狗女直接被打倒。
鲜血从狗女头上渐渐漫出,狗女昏沉无力地倒在地上,她努力睁眼想看清眼前模糊的一切。
“汪、汪、汪!”黄狗看到狗女被打倒,它跑到狗女身边对老妪狂吠不止。
老妪二话没说就是一锤子把大黄狗砸死在了地上。
“分不清谁是主人了是吧?”老妪又愤怒地补了一锤子,大黄狗的血肉溅到了倒在地上狗女的脸上。
狗女艰难地爬着,她爬到大黄狗身边,伏在黄狗身上咬牙流泪着,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老妪随即扭身继续向老水牛走去。
“啊!”老妪吃痛一呼,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狗女抱住了她的左腿狠狠地咬住不松口。
老妪顿时火冒三丈,她抡起锤子想打死这个女孩儿,但是在下手之际,她转念一想到这样并不划算,因为狗女始终还是比黄狗要值些钱,把她卖作奴隶,也是一笔收入。
老妪反握锤子,她狠狠地用锤柄暴打着狗女脑袋,随即一脚把狗女踹开。
狗女满面是血倒在地上,地上散落着她被打掉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