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十六)
安王离开那天,春寒,天上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女皇对这个女儿素来不看重,这次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派近侍传话说日后要修身明理,不要招惹祸端。
对于这句话,安王嗤之以鼻。
太子今日本来也想过来膈应安王一番,但碍于自身还在关禁闭,只好不了了之。
“母后,回去吧!”
安王神色轻松:“说不定我以后还会有回来的机会。”
等收服了那群匪徒,她就招兵买马,攻回皇城。
人都有野心,她自然也不例外。
凤后眼里隐有雾气,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道因为何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机会在他看来是实在太渺茫了。
关山迢迢,寒暑四季,一去就是一年半载。
若想回京,必须要持有女皇的通关文牒。
女皇愿意放安王回去吗?
自然是不肯的。
自这个孩子一出生,就百受刁难。
“走吧!”
凤后张了张嘴。
“母后。”
安王伸手紧紧抱着他:“我走了。”
感受到手里的异物,凤后身形顿了一下。
“小心太子。”安王轻声道。
凤后周围都是女皇的眼目,她也只能假借这个机会传递消息。
凤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殿下,该出发了。”
女皇近侍急声催促:“雪大,山路愈发难走,恐误了时辰。”
安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
近侍被她看得身体发颤,但顾于女皇的命令,还是硬着头皮劝道:“凤君身体不适……”
“行了,走吧!”
凤后轻声道。
他早就知道,他留不住的。
那人会一点一点把他在意是东西夺走,令他只能依赖那人。
“母后,后会有期。”
安王翻身上马,驱着马前进。
见他听了进去,近侍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她也好向女皇交差。
凤后怔怔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悄然滑过一抹晶莹,顺着脸颊滴落,很快就消失不见。
“走吧!”
他挺直了腰板,转身回到那个令他绝望的深宫。
“是。”
近侍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会生差错。
太子府。
“殿下,安王走了。”
派出去的探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禀报。
“母皇去了吗?”
太子正低头看着舆图,头也不回地问道。
“没有,陛下只派人身边服侍的近侍。”
闻言,太子脸上笑容畅快。
“我就知道会是这般。”
就算女皇对安王这半个月再满意,她也不会改变主意,让安王留下。
安王这辈子注定只能呆在西北知地了却余生。
“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争?”
太子笑容得意。
这半个月,她活得异常憋屈。
不管干什么,女皇都会把安王拿出来跟她比较,言语间对她满是不虞,反而对安王更加看重,这令她差点怀疑女皇想换了她。
想到这,太子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可能。
若女皇真想扶安王上位,当初就不会让她当太子。
除非女皇有意磨炼安王,拿她当做磨刀石。
但这……
“殿下。”
“殿下。”
太子好不容易聚集的思绪又被打断。
刚才的念头一闪而过,快的无法察觉。
“殿下面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常为皱眉斥道。
“殿下,臣……”
侍郎看了一旁的常为,支支吾吾半天。
“常为,你下去吧!”
太子会意。
“殿下。”
常为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还是上次……
“下去。”
太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常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临走前,狠狠瞪了侍郎一眼。
她记住了。
侍郎被她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嘱咐你的事办妥了?”
太子瞥了她一眼。
这都半个月了,早该想清楚了,到底是要儿子还是要权势?
“办妥了。”
侍郎狠了狠心,咬牙道。
荣华富贵与一个儿子相比,还是荣华富贵重要。
日后太子若登上皇位,云夭再不济也能混个妃位,到时她身份自然一跃而上,架在所有人头上。
“那好,今晚就把人送过去。”
太子点了点头,对侍郎这番举动很是满意。
是夜。
天牢里阴气重重,老鼠四处乱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云夭蜷缩在墙角,只穿着单衣,浑身抖的厉害。
这半个月把他所有的骄傲都毁得一干二净。
就因为女皇的一句话,他就被关入天牢。
云夭之前便知道权力有多好,但直到那日才彻底明白权力到底有多好。
他想要获得权力,目前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太子。
太子。
云夭心头默念。
他必须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夭儿。”
突然而然的光亮刺的云夭睁不开眼。
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抱在怀里。
“夭儿,你受苦了。”
太子深情款款。
“殿下?”云夭有些难以置信。
“都怪本宫不好,让你受累了。”
看着灰头土脸的云夭,太子难掩愧疚。
“我知道殿下有自己的难处。”
云夭声音温柔,脸上不见半分责怪。
见他这般,太子越发不好受。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藏在暗处的人会意,当即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搬了过来,顺便解开云夭手脚上的铐锁。
“殿下,他是?”
云夭不解。
“替身,今后由他替代你的身份。”
太子语气轻描淡写。
云夭紧紧盯着那人,越看越觉得那人熟悉。
“云瑶?”
云夭瞳孔微缩,指甲无意识地掐进肉里。
他不傻,很快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走吧!”
太子不懂云夭内心的复杂情绪,催着他离开。
“救……我,我是……云……瑶。”
地上的男子醒了,一眼就认出云夭,拼命求救。
云夭慌了一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快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云瑶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