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如此。不救人又不是杀了人，更何况对方予我的伤害才是实打实的。犯不着为了不值得的人逼自己恶心。”

　　拜伦斯趴在桌子上，沉默了很久。

　　陈桐好奇地敲敲桌子，对她道:问都问完了，这故事怎么还不开始。谁知拜伦斯却晃晃脑袋，轻声说自己已经讲完了。

　　陈桐:啊？

　　“对不起，缇兰斯阿姨，我为三年前的事感到抱歉。”

　　陈桐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三年前你我还不认识，为什么感到抱歉？”

　　“我说你是个伪善的人，并摔碎了你的茶杯。记得吗，你给我一个那么大的面包。”她夸张地比划着，陈桐咧起的嘴角逐渐抿起，眉间也越发皱巴。

　　她忙着应对突然提前的黑死病，却忘了去了解时间究竟跳了多少。两人诀别在三年前，便意味着云生那厮为了加快剧情进程把时间往后拨了三年。

　　而这不存在的三年，于她仿若眨眼间。

　　嘶，等等。

　　还记得那疑似错乱的开局吗？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兰利王朝1299年死去的“缇兰斯”与其后百年1399年的“缇兰斯”——也就是她自己，是一个人？而要造成这样的局面，只需要云生将时间线往后划拨百年……而不出所料的话，这百年两笔就可以带过！

　　毕竟场景置换和时间流速她通通感觉不到。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缇兰斯已死，而非海上穿越了一样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嘶，也不对。

　　陈桐在拜伦斯的诧异目光中起身转了一圈。如果她本来需要降落的是1299年，那里根本就没有拜伦斯·瑞弗姆；可要是她本来要降落的就是1399年，她与约定好的女主年龄又存在出入。

　　无论在哪个时间降落，都是错的。这个“错误”不仅仅相对于议会局的合同而言，更重要的是就算1399年的降落是bug引起的，那1299年并不存在的瑞弗姆岂不是注定那一趟要跑空？

　　什么bug歪打正着恰好让她到达正确时段降落？这巧合未免有点补窟窿的刻意。加之此前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云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她的目的尚不明确，但此人绝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陈桐思忖，上一个搞阴阳合同的北河应该是知道那种单子过不了议会局的风控初筛所以选择一式两份私下与她接触，那这一个呢？

　　云生的单子可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即使赔本也要赚吆喝的那种，她搞这一套肯定不是为了过风险初筛。但异曲同工的是，最终新的合同还是落到了陈桐手上。

　　气的是这剧本她还没看完。

　　拜伦斯扯扯她的胳膊，回过神的陈桐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掩饰自己走神的事实，“哦，时间不早了，睡吧。”

　　她轻轻应下，眼神却不自主地往门边看，见陈桐踩着拖鞋去刷牙，拜伦斯换上她的衣服悄悄摸出了门。

　　「你要去救人？」

　　拜伦斯摇摇头。

　　「只是去看看，我没那个能力。」

　　第二天，陈桐热好早餐冲拜伦斯的房间喊了两声，但对方并不应答。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兴许昨晚睡的晚今早还没醒，倒也不着急。

　　她还需要去周边看看，保证周围人的相对健康才能让自己和女主有更多的生存空间。

　　周边分布的镇子不少，大部分的村长的存在就和哈德尔差不多，算是本地的乡绅级别。这些乡绅对疫病也没招，但对医生总比平民们更大方些，因此医生们还是更愿意从高阶人士访起。

　　陈桐不太想搅和，便喜欢从偏僻村子的偏远处看起，高贵的乡绅会有很多医生，而平民们却并不总是有机会可以等到路过的医者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陈桐走在略显荒凉的街道上，听得隔壁吵闹的声越来越大。她狐疑地扯着缰绳绕过狭长石墙，便神情激愤的人群不知抽了什么风拿着棍子木镐冲右前方那条小道去了。

　　诶，奇怪了。

　　不过这片算是新地盘，她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所幸手上还有两片干面包，她瞄准了跟不上队伍而落下三五米的小孩子。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唯一干净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他急不可耐地抓过陈桐手上的面包，模样竟与当年的拜伦斯别无二致。

　　陈桐询问起那些人的去向。

　　“唔系？”孩子喷出一点面包渣，又用水肿的手塞回去，“是女巫。”

　　陈桐满头问号。

　　“芙莉雅，女巫芙莉雅。勾结魔鬼的坏女人，是她给村子带来了灾难。她家好多只猫，那就是她和恶魔通信的证据！”

　　陈桐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

　　脏小孩吃完一片又盯上了陈桐手里的袋子，陈桐晃晃袋子，动用翻译系统里标准的中世纪通用语言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论吃瓜没有比这些曾经四处售卖杂货的小孩子们更灵通的了。只见他振振有词，“芙莉雅是艾塔德村的寡妇，这几年在村子里的磨坊舂米为生。她身材丰满，常引得来此打面粉的男人们魂不守舍。”孩子学着大人模样不屑地撇撇嘴，“女人们害怕自家人被她勾走，便总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而男人们则觉得她年轻漂亮，根本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这般纯洁。”

　　陈桐忍着心头不适递给他一片面包，“然后呢？”

　　“然后芙莉雅勾引洛克托的事就被发现啦！哼，洛克托可是村子里最善良的好人，每年都会给我们吃他做的新鲜苹果派！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是会被整个村子唾弃的，所以磨坊斥退了她，不然谁还去他那做面粉呀。”

　　芙莉雅没了生活来源，更加被揣测出卖身体换取粮食。女人们不许她节日礼拜，更不愿意和她站在一起；而男人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似苍蝇盯紧了尚流鲜血的温热肉块。

　　她的家门一到傍晚总是关的紧紧的。醉汉们会砸她的门，会骂着肮脏下流的话毫无疑问只要芙莉雅不死，这些恶意的揣测与叫骂就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