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童童记忆里闪出看遥远的画面。

　　穿着白裙的女孩，在海边披散着长发，坐在画架前，用鲜艳的颜料画着眼前的碧海蓝天，和家人放肆欢笑。

　　但在这里……裙子是不被允许的，披散头发是不被允许的，画画是不被允许的，就连笑容也变成了定量生产的展览品，在特定的场合才允许被展览出来。

　　童童陷入回忆，被学习占满的大脑里挤进了些什么别的东西。

　　她尽可能的理解着那些早就已经被剥夺的东西。

　　“……画画。我叫李童童，我喜欢画画。”

　　楼生畅微笑：“很好。”

　　他抬起头，面向讲台下的学生。“我初来乍到，要熟悉一下同学们的姓名，从墙边开始，依次做自我介绍吧。就像李童童同学那样。

　　想不起来也不要紧，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给自己一个名字。”

　　靠墙边的男生站起来，想了很久，有些卡顿的回：“我叫鲁文析，我的爱好……是，唱歌。”

　　楼生畅鼓掌，弯起眼睛，显出很有性趣的样子：“那可以请你给同学们唱一首吗？”

　　鲁文析停了很久，抱歉道：“我不记得要怎么唱了。”

　　楼生畅怔了一下，笑道：“没事，那鲁文析同学先坐下，以后有机会再唱，好吗？”

　　“好。”

　　鲁文析坐下，接着，学生们一个个回想自己的名字。

　　“林羽乔。”

　　“曲後实。”

　　“同晓晓。”

　　“……”

　　那些曾经被呼唤过的，代表曾经活在人世间的称号被重新记起。

　　它承载着最亲的人所有的期许与祝福，是独属于人类的爱构建出的。

　　到最后一个人说出自己的名字，楼生畅站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两个词“自由”和“爱”。

　　他认真的对台下的人说：“这两个词，才是做为人最重要的。

　　你们见过大见过大海，见过人潮，见过许许多多的东西，你们曾经，拥有过这两样东西。

　　但现在，它们被扔在了角落里。

　　在这个学校，所有人都在

　　强调高考，强调学习，强调顺从。

　　可是，高考不是人生的全部，它很重要，但和生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其他人会那么告诉你，是因为他们病了，但我现在站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我就必须要告诉你们，这个学校病了，病得无可救药，但你们还有机会。”

　　台下学生的神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困惑、挣扎、痛苦……

　　楼生畅继续说：“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剥夺你们的生命与自由。如果有，那么，请你们拿起能拿起的一切，进行反抗。”

　　他的视线将在场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最终落在李童童身上，平静地问：“童童觉得，我说的对吗？”

　　李童童空茫的眼睛从刚才开始就睁得很大，她来到这里之后，从来没大和她说过这些。

　　被自由浇灌的嫩芽越长越高，以不可阻挡之势拔地而起。

　　她的心跳剧烈起来，咚咚作响，催促着她说出那个答案。

　　“老师说得很对。”

　　他的视线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目光低重，有的神色犹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这群学生还是畏惧这个副本内的根深蒂固的规则，他们的心火，还需要他来加一把柴。

　　他拿起黑板擦，转过身不紧不慢地擦掉黑板上的自由和爱，转而在黑板上画了两只羊，一边画一边说。

　　“那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里有两只羊。现在，他们被关了起来。”

　　他用粉笔画上了围栏，接着，又在一边画上子有着尖牙利爪，神色凶恶的狼。

　　“一只狼圈养羊，你们说，狼想干什么呢？”

　　底下鸦雀无声。

　　他自顾的接上话头：“它要吃了羊。所以，无论羊乖巧与否，最终的结局都会是死亡。”

　　他又在两只羊的身上分别写上了“懦弱”与“勇敢”，他拿着手中的粉笔点了点那只勇敢的羊。

　　“现在，这只勇敢的羊知道了必死的结局，它怂恿这只懦弱的羊与它一起出逃。

　　懦弱的羊害怕死亡，于是拒绝了勇敢的羊。

　　后来，勇敢的羊出逃失败，被狼吃掉了。”

　　他在那只勇敢的羊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懦弱的羊庆幸自己没有同意勇敢的羊的提议，又继续安定地生活在天敌的圈养下。

　　半个月后，狼没有捕猪到食物，饿的饥肠辘辘，于是吃掉了懦弱的羊。”

　　他又在懦弱的羊身上打了个叉。

　　“它们都死了。看上去，勇敢的羊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做出了错误的决断。那我们换一种情况。”

　　他转身擦掉两只羊身上的叉，又擦掉“懦弱“两个字，换上了“勇敢。”

　　“现在，有两只勇敢的羊。这只勇敢的羊向另一只羊提出了出逃。

　　他们两个一拍即合，于是一起冲破围栏出逃了，后来狼被饿死了。”

　　这次，他在狼身上打了个叉。

　　他的目光一寸扫过穿着校服坐得端正的学生清，晰地看见他们脸上生动起来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