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实在烦闷不堪,我出了房门让阿妍不要跟着,想要自己在观中转转。
天地观着实大的夸张,我走走停停的也不过在观中的几个院中转悠,我现在到的这个院子中竟有一棵银杏,我看院中房间无人声,便上前去抚摸这棵银杏,树旁有块石碑,石碑上刻的字写到,此树已有近千年历史,正值寒冬,尽管它的叶子已然掉光,但树干依旧粗壮挺拔,在院子边沿种着。
顺着树旁半人高的山墙向远处看去,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现在已经近晚上了,天还未黑,我能看到的周围山上薄雾四起,朦胧之间,我忽觉这一切都是假象,我自嘲的笑笑。
我转头准备顺着房后的小路回去,房后的小路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路,一面是房间的墙,一面是院子的高墙,我慢悠悠的走着。
正要走到拐角处,出现的一个人惊吓到我,程帆!!!你怎么在这里?
程帆匆匆的,像是躲避着什么,我看程帆呼吸不匀称,感觉是跑过来的,程帆见来人是我,立刻将我拉着跑回院子,环顾四周再找合适的躲藏物,犹豫片刻就进到了那间无人的屋子,找了个门口看不见的角落蹲着。
程帆看着我,我低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都没说出口,就被噤声了,程帆将食指放在嘴唇,示意我先别出声,我点了点头,表示配合。
程帆谨慎的观察着周围,不一会有人声靠近,但又渐渐远去,好险,没有被发现。
待人声逐渐远了之后,程帆扶着我站起来,我看了看门口刚刚有声音的地方,脑子里满是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回景州了吗?怎么会来凉州?
程帆无措的站起来,头也不抬,我问他,“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程帆抬眼看着我,回答道,“我回去了景州后,才得知你与桑盛年一同来了凉州,我这才想来凉州寻你,对不起,没有同你早些说。”
我扑哧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这里是凉州,也算是你的祖乡,你来这里情有可原,不用害怕会惹麻烦。”
“对了。”我突然想到,“那那些人是?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呃。”程帆吞吞吐吐不愿回答,我想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没事,你不说就算了,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了。”我绕过他假装准备离开,他急忙抓住我的手掌,“不是的。”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没关系,你不说也无妨。”我试图脱开他的手,再度离开,却被他顺势拉过去抱了个满怀,“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感觉那距离又远又近,这本不是我应该拥有的。
据程帆说,林南还是不愿意放弃他的谋划,仍旧想要让程帆参与进来,程帆悄悄的来到凉州,谁知却被林南的部下碰到了,那些人得知程帆要退出的消息,便加紧劝说,程帆已经打定主意不愿意,只好躲着他们那些人。
随他吧!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参与进去,如今看着眼前的程帆,我只想多看他几眼,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的程帆,但也是他。
“我们走。”我拉着程帆出去。
“啊?走哪里?”程帆问我,但脚步却跟着我的节奏。
“同我走就是了。”
这一路上无人,我牵着程帆回房间,程帆在身后脸颊一片绯红,娇俏的浅笑。
阿妍不在,进了房间我便靠着椅子坐着,烤着火,想要暖暖身子,程帆在身后关上了房门,紧挨着在旁边坐下。
“你说林南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事呢?”我问道。
程帆想了想,说道,“也许这是他从小的执念吧,我记得他与我相识,也是由于我的身份,能笼络一部分凉人,更何况他从小就被灌输了要复凉,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他这一生颠簸,他从小的奶娘,长大后的老师,都在告诉着他,他要为复凉大业做准备,他也实属无奈。
但我母亲告诉我,曾祖英勇,为国而死,是英雄,我们作为后辈的,不能给他抹上谋反的罪名。
而林南对于众多抱着复国心思的凉人来说,他的身份,为他们带来了便利,他们从一开始接触林南,就想要靠着与皇上的血缘关系,打入翊朝内部。
林南也想过放弃,但这不是林南一人可以控制的事情,他们筹谋了十年之久,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林南全身而退。”
“你说的对,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做这些事情。”听了这一番话,我属实是有些同情林南了,林南也是曾经真的想过要与晏清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的吧!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林南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程帆说,“陆晏清与林南的关系已被他们知晓,林南也在他们的话头中听懂了弦外之音,陆晏清是林南的软肋,一旦林南出现问题,陆晏清就会危险,林南也是考虑了这一点。
我来这里也是想确认你的安全,我虽不同林南那般重要,但我也还是担心你的安危。”程帆担忧的看着我。
“你说的对,我也有些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了,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此事危险!”我义正言辞的说道,那会不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挟制住那些人,林南会不会放弃这件事。”
“这,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也不能确认在事后,他们会不会有其他人准备玉石俱焚,到时,可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程帆说。
这一番考量也有道理,那些人编制不明,人数不明,处理的话确系难事一桩,万一真的伤到晏清那就不好了,可总不能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
傍晚,阿妍进来时看见程帆一脸惊讶,我连忙示意阿妍不要说出去,阿妍明白了我的意思,继而退下。
我送程帆离开的时候,问程帆在哪里住,他指了指旁边的院子,我向着那个方向看去,这不是宁师傅住的院子吗?难道程帆认识宁师傅?
程帆解释说他来的早,就被安排在了这里,不知怎么我就问出了口,“你认识宁师傅吗?”
程帆身体一僵,虽然反应不大,但是从我牵着他的手中我感觉到了,程帆回答,“不认识。”
我说,“哦。”程帆有秘密瞒着我。
我们分开之后,我心里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去找了宁师傅。
我被小僧拦在了院外,我请求道,“可否小师傅通报一下?”
小僧犹豫片刻,便说,“您请在此稍等片刻。”
我道,“谢谢小师傅。”
小僧回来后说宁师傅愿意见我,我走进宁师傅的房间里,宁师傅示意我坐下,我道,“宁师傅,我就不坐了,我只是想来问问您,您可否认识一人?”
“何人?”宁师傅答。
“程次年将军的曾孙,程帆。”我说出了这个名字。
宁师傅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回答,只是说,“程次年将军我倒是见过的,可是你说的程帆我不认识。”
得到这个答案后,我心里暗自琢磨,我心中自有判断,我站在院子里,如今天色暗的看不见山路,向远处望去,一片黑暗,只有天地观里灯火通明,我心中闪过怀疑,该不该相信你呢,算了,我也有事瞒着你,也没有资格怪你隐瞒,毕竟我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终归是要离开的。
次日,我先一步找到程帆,正巧在吃早膳的空当遇到了桑盛年,程帆向桑盛年行了礼,桑盛年迟迟不说起,打量着程帆上下,我扶起程帆,道,“在外,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那我先走了。”我将程帆拉着去了观中的厨房,我知道我们在走后,桑盛年的眼神跟随,我没管,只是脚步加快了些。
观中的膳食以清淡为主,正合我的口味,这里的厨房是专门为香客准备的,宽敞的厅堂,一排排的座椅,在外无论是什么身份,既然进了天地观,便就是一名普通的香客。
这几日在天地观中,我和程帆一起逛遍观内景致,还得空去了后山玩,后山有条小路,我们二人从小路下去,才发现山下别有洞天,单是走来走去都甚感舒适。
凌越山下以前大概是个村庄,现在已然没有人住,每间屋子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但慢慢靠近,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们惊叫着赶忙跑开。
这天,我们在外边玩的不知所以,跑回来正烤着火,桑盛年来到我这儿,我们三人便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坐在这里。
“翊城那边传来消息,父皇让我尽快启程,待明日我们便出发如何?”桑盛年说。
我听到此话第一反应是看向程帆,不会是林南?短短一个月,他又做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着急召桑盛年回去。
“好,我叫阿妍准备,明日何时?”我回答桑盛年。
“中午。”桑盛年道,桑盛年就在一旁坐着,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
我问,“还有什么事吗?”你可以离开了。
“没有就不能在阿和这里坐坐吗?”桑盛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可以可以。”我尴尬的笑了笑,行吧,我也管不了你,你爱坐就坐着吧,我向程帆的位置瞥了一眼。
程帆也是,自我那日说过在外不暴露身份后,程帆再见桑盛年理都不理,还好桑盛年通常不仗势欺人,否则程帆这些事就是不尊,程帆现如今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大有一种要和桑盛年死磕到底的气势。
我看此事气氛太过糟糕,站了起来,“房间里太闷热,我出去走走,你们继续坐。”我径直向外走去,“阿妍,走。”程帆站了起来,跟在我身后。
我们走到离房间远一些的地方,才站定,“那我,就走了。”我对程帆说。
“嗯。”程帆嘴里应着,握着我的手却紧了许多,“我会找机会来翊城的。”
“好。”
多日辛苦行路,我们终于回到了翊城,在我回来的第二天,我正在屋中休息。
“咦,下雪了,下雪了。”外面有人喊着,我起身去看,果然天空飘起了小雪,如柳絮般慢慢散落,我想,景州是否也下雪了?程帆,你是否也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