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方尘继续讲着:“……既然大家都很有兴趣,那我就多讲一些……看,右上方这里是赵佶瘦金体题写的“听琴图”三字,和左下角他特有的“天下一人”押书,毫无疑问的这些都是赵佶的亲笔,但是字却非常大,与画面毫不协调,这完全不附和一个画家对待自己的作品的心态……”
说着,方尘鼠标一点,放出了另一张花鸟画,“大家再看这幅,是他的《腊梅山禽图》,上面这四行诗是他本人的题诗,你们看,字的大小非常考究,与画面很协调,这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他本是个讲究人!”
“哈哈哈……”
方尘笑了笑,鼠标一点,又放出了另一张画《竹禽图》,“大家再看看这幅,上面除了右侧的“天下一人”押书外,再无其它的题款,“天下一人”押书的字也是大小合宜,与画面很协调……”
有学生举手,方尘做了个手势,请他发言。
“老师,虽然这幅画上没有什么题款,但盖得章太多了,很影响画面美感!所以我认为赵佶也不是很讲究的。”
方尘做手势请他坐下。“你观察得很仔细,这个问题提得很好!这些章都是收藏章,是历代收藏家所鈐盖的,说明这幅画在历史上多次转手,都被收藏者认可、喜爱,这在文物界中称之为流传有序。”
“可是为什么《听琴图》上收藏章就很少呢?”又有学生问。
“这有多种可能性,比如一一张画画好后一直在某个家族中或者宫廷中收藏,没怎么转手;再有古代收藏家也是很讲究的,收藏章都盖在边角处,若是经过重新装裱有可能被裁掉一些;还有就古人对自己喜爱的画往往把与之相关的诗文一起装裱成画卷形式,以便保存赏阅,而收藏章就盖在了画卷的前面或者后面。而这幅《听琴图》最早就是大画卷的形式,几十年前被重新装裱成这种立轴的形式!好了,言归正传,看看这幅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还有这幅《瑞鹤图》,还有这幅《雪江归棹图》,还有这幅《御鹰图》……”
方尘一下一下地点击着鼠标,放出了一张又一张宋徽宗的画,最后提问:“大家看,他在画上的题字是不是非常考究,与画面浑然一体?”
“是……”学生们拉长了声音齐声回答。
其中还掺杂着一个不和谐音:“我早说了,他是个讲究人嘛!”
“哈哈哈……”
“那好,咱们再回头看看《听琴图》……”说着,方尘把《听琴图》投放出来,“看看与其它作品相比,宋徽宗在《听琴图》上的题字有什么不同?说明了什么……”
“《听琴图》上的题字特别豪放!”
“我觉得《听琴图》上他的题款显得特别霸道!”
“不是显得特别霸道,是真霸道!”
“我觉得是霸气!有一种天下皆是我所有的帝王之气!”
“说明听琴图不是他画的,他不珍惜!”
“对,如果是他自己画的,还那么细腻,他一定会象其它作品那样,把字写得小一下,尽量不损害画面的。”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纷纷发表见解。
“对,大家说得都对!”方尘适时开口道:“《听琴图》根本不是赵佶所画,也不是代笔,而是宣和画院画家所描绘的赵佶在宫中行乐的作品,或许是赵佶命题让画院画家画的,所以他在上面题字才像同学们所说的显得特别霸道、霸气。再看上面蔡京的题诗,是奉命题上的,所以才敢那么大肆张扬地提在画面上正中,压着松树顶部。”说着,方尘看了眼那个最早提出异议的女生,女生脸上带着一丝害羞,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再来看一下蔡京题诗的内容:吟徵调商灶下桐,松间疑有入松风。仰窥低审含情客,似听无弦一弄中。”方尘将光标点在蔡京所题的诗句上,“灶下桐是指古琴,是之前我说过的蔡邕焦尾琴点化而来,入松风是乐府古琴曲……这诗通篇都在赞美皇帝的琴艺,而不是颂扬原本善画的皇帝的画笔,要知道,蔡京在赵佶的其它画卷中的题跋可是大加赞扬皇帝陛下的“丹青妙笔”,又是“盖神智与造化等也”,又是“皇帝陛下,德动天地,仁及飞走”又是“神笔之妙,无以复加”……等等,颂扬的辞句层出不穷的……所以,这也佐证了,《听琴图》不是赵佶所画,是宣和画院的画家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