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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丽人歌(18)

  前厅很大,两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格外空旷,

  魏成昭浅笑着为东亭布菜,寺里只有素斋,打眼望去全是些摆盘景致、颜色鲜亮的青菜、豆腐、胡萝卜···

  魏成昭执着一双镶金白玉筷为东亭夹了筷毫无油光的素白豆芽菜,浅笑着解释到:“这是皇觉寺的不世出的名菜‘镶银芽’”,

  东亭只见是几根豆芽,眼中闪过了一丝隐隐的抵触,

  但又不好拂了魏成昭的面子,便夹了一小箸放进嘴里,入口的一瞬间东亭舒展的眉头一紧,这哪是素菜啊!

  豆芽的中心是掏空的,中间填着瘦肉丝,豆芽吸走了猪肉的多余的油脂,口味显得极清甜鲜香,

  东亭怔怔的抬眼望向魏成昭,眼神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魏成昭见这般可爱的东亭,

  接过手边侍女举着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藕荷色秘色瓷茶壶并两只小杯,

  魏成昭抄起壶把儿,将一股冒着热气的浅绿茶汤倒进了小杯中,茶香清爽扑鼻,应当是今年清明前后采摘的‘君山银针’,

  他又轻声道:“解腻”,

  东亭左手挽住右边去接杯的衣袖,那样子清雅矜持,是时下大家闺秀该有的姿态,见东亭接过瓷杯,魏成昭又道:“回宫吧,朝华宫还等着你呢”,

  东亭执筷的手一顿,垂头不语,院外的虫语鸟鸣映入两人耳边,格外寂静,又过了几息,东亭才低语柔声道:“好”,

  午后的阳光早已从方才的尖锐变得柔和,点点光斑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落在屋内,那样子如梦似幻,仿佛要将现下的两人刻在这泛黄的历史里,

  恍惚南风抚山巅,檐翼的狮头铜铃随风摆动、叮当作响,时间似乎就是在这安静的嘈杂中流逝的。

  忽的穆闻出现在门口弯腰作揖向魏成昭禀报到:“禀皇上,玉辇已备好”,

  魏成昭试探的看了东亭一眼,东亭眼中带笑微微点头,遂又抽出腰际别着的杏黄丝帕轻拭嘴角,

  魏成昭起身对穆闻说到:“再去备个坐褥和引枕”,穆闻应声点头,躬身后退几步复又利落离开前厅,

  魏成昭起身踱步至东亭身前,东亭疑惑他接下来的动作,将头垂下眼风偷瞄魏成昭,只见一只白皙修长、指腹间微有薄茧的大手伸至她面前,

  魏成昭柔声道:“起身吧”,东亭这才将手颤颤的放在魏成昭的手里,肌肤相对的那一刻,两人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磁场,那暧昧的、抓不住的情愫不断的萦绕在魏成昭心间。

  东亭刚起身,却不想今日实在过于消耗体力,加之越东亭本就身中剧毒,一时间竟鲜血上涌头脑一阵发昏,复又眼前一片漆黑,软软的要瘫倒在地,

  魏成昭见状一把搀住东亭的胳膊,复又向前靠近一步,打横抱起东亭,脚下加急昂首阔步的朝外走去,东亭跟个瘦弱的奶猫似的窝在魏成昭怀里,一路无言。

  至到了皇宫,但见皇后郑秀荣率领着众妃嫔在正门口迎接,魏成昭抱着东亭下了车辇,同众人道了声免礼,众女人面色皆是一惊,复又闪过了浓浓的嫉妒之情,独皇后笑的越发温柔,

  魏成昭走至皇后面前,说道:“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众人面前直接呛到:“来恭喜皇上喜得佳人,皇上决定给贵妃的侄女什么位份啊?”

  魏成昭凉凉的瞥了皇后一眼,说道“容后再议”,说罢便抱着东亭也不乘车辇,直直的往朝华宫里去,徒留身后众嫔妃似秋风扫落叶般三五成堆、四散纷扬。

  且说自东亭住进了朝华宫里,到真是被魏成昭保护的无孔不入,魏成昭也仿佛被东亭迷住了一般,封了个从未有过的“昭美人”的封号,常常白日宣淫、夜夜笙歌,所谓从此君王不早朝,也不外乎如此。

  此景自是激怒了一大批人,前朝里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在朝会上沸反盈天,直言越东亭此女以色误国,

  后宫里曾经得过宠的那几个妃子抑或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暗搓搓的筹谋着。

  而这份滔天宠爱的破灭,来自于一个人的死亡,准确来说是一个孩子的死亡。

  那是入住朝华宫一个月后的某个深秋夜晚,

  据宫里的老人说,她活了六十多年头一次见这么冷的深秋,剧烈的寒冷使得盛京众人都早早的烧起了火龙,披上了大氅。

  自然,朝华宫的炭盆里也烧起了银丝碳,挂上了厚实的蜀锦门帘,

  魏成昭安逸的躺在朝华宫里,东亭顶着一头未束的头发倚在魏成昭的胸膛上,

  两人身下是一张雪白的狐裘软垫,藕合色的寝衣、乌黑的发丝、白皙的肌肤与狐裘,这颜色如此醒目,又如此用意深刻,

  话本里的祸国妖妃与亡国君主,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魏成昭的指腹摩挲着东亭铺散在手边的发丝,喃喃的说道:“十一娘啊十一娘”,

  东亭的手指不停地在魏成昭的胸口圈圈点点,低声答到:“我在”,她似乎又觉得这还不够,复又带着浓重的鼻音喏声道:“我在”。

  东亭紧闭着双眼,自打入宫起她心下总觉有些不对劲,不对劲在哪呢儿?问题就出现在:这一切来得太简单的。

  对,来得太简单的,

  魏成昭的爱、魏成昭的独宠、魏成昭的痴迷,这一切来得太简单,太顺其自然,仿佛是计划好的一般,这份爱步步逼近、圈圈收紧。

  但她不信魏成昭对自己没有动心,一个人的眼神是不是骗人的,所以她一直在等,在等这执棋者入棋局,在等他还能不能干干净净的抽离出泥潭!

  忽的,只见成元殿的掌事太监邬栏急匆匆的赶来见魏成昭,魏成昭只当有急事,便翻身下床,披了见黑底压金蟒大氅来外间见邬栏,

  只见邬栏急道:“不好了,三皇子高热不退,现下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魏成昭心下一沉,换了身衣袍便急急地往合欢殿赶,待轿辇停在了合欢殿门口,却听见殿内不断的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魏成昭辨出这正是淑妃苏宓婕的声音,

  大步向前,心下早已凉了大半,想来三子魏忻善怕已不长久了,果不其然,魏打帘快步进入正殿,只见外间乌泱泱站着一大批太医,宫女太监们守在里间门口低头噤声,面色沉重,

  殿内众人一见魏成昭进门,齐齐跪下请安,魏成昭只是不耐的摆了摆手便走进了内间,内间里淑妃苏宓婕发髻凌乱,软软的趴在儿子的床边,泪流满面,忽的,

  床上原本安静着的三皇子双手乱摆、胡乱抽搐,魏成昭赶忙伏在床边拉住三皇子还带着肉窝的小手,

  却见三皇子唇色乌青、面色涨的紫红,将手放至额头,兼职像块烧红的炭块一样,魏成昭问道:“何时发疾?太医怎么说?”

  淑妃嗓音沙哑,抽泣着答到:“太医说只是受寒,邪气入体、并无急症”还没有说完,淑妃便再也忍不住泪意复又大哭了起来,

  魏成昭面色悲沉的凝视着三子紫红的脸,是他对不起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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