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鸢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缠着金色的锁链，狼狈的倒在地上，头上的血玉簪已经断裂成了两半，没了簪子固定的乌发散了开来。

　　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费力的抬着眼皮。

　　涂之行上前去，想为她弄断身上的锁链，却被杜越拦着，涂之行一把将他挥开，这下晟宇又过来，两人齐力按住他，“师兄别过去，她是妖。”

　　“放开我。”他看着两人，眼底渗着红，他不明白，他就不明白，“师父！师父！师父，”一声比一声的声嘶力竭，“你明明说过，你说过不会伤她的。”

　　她看着抱着被锁链捆着的人，看着她望着自己笑，只想跟她说别笑了，“对不起，月鸢，对不起，对不起......”

　　师父说天鹿与尾狐交好，无晏鸟杀害尾狐少主的事，圣女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师父说月鸢就是天鹿圣女，师父说只是让月鸢帮个小忙，师父还说，不会伤到月鸢。

　　可是眼前......

　　两人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自家师兄还是冥顽不明，可见这妖女给自家师兄灌了多少迷魂汤。

　　“师父，求求您救救月鸢。”涂之行又转头去看自己的师父，在他看来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也许是月鸢不小心着了无晏鸟的道，被困住了，“师父，您答应我的，不会伤她。”

　　“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之行。”

　　“师父，我求您救她。”

　　“天鹿一族，历代皆为月神的囚徒，她困住了天鹿世世代代，圣女也要因此殒命，哈哈哈哈哈哈，不枉我，不枉我，圣女，您且随着族人去吧，我，我将替你们看着，这天隅山以外的世界，”他又将手轻轻的抚在涂之行的脸上，“之行，我的好徒儿，不枉为师对你多年的栽培，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去杀了她吧，她是妖，天鹿惑世，你们毕竟殊途。”

　　眼前这个养育他成人的老者，面容一下子变得有些陌生，可是你细看，他还是他，发里夹杂着白发，眼下铺着细纹，岁月并非仁慈，处处有它的痕迹，涂之行还记得，抚在自己脸上的这只手，教过他写字，教过他提剑，甚至还在他邪寒入体时，给他喂过汤药，他自幼父母双亡，不知别的上有琴瑟的滋味，但是是眼前的人，给了他亲情的渴望，给了他原该没有的，第二条命，可如今，他的师父却叫他，杀了他认定的心上人。

　　涂之行摇了摇头，“师父，求您，放过她。”

　　“我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国师松开手，看着姜知念，明明穷途末路，却笑的刺眼，“我尊贵的圣女大人，你当真，好手段，不管在哪里都能有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

　　“怎么？恨自己年老色衰……咳咳，没个裙下之臣吗？哈哈……”姜知念被这锁链绞的痛不欲生，但嘴上并不想饶人，“小道士，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不请君入瓮，这老狗又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姜知念看着国师，“释耳，踩着族人的尸骨，在这烟火人间，你又活在哪里？”

　　天隅山，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有几只还未成年的天鹿在雪地上奔走相逐，留下几串浅浅的脚印。

　　有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女跪了一圈，“释耳呢？”

　　“他……他病了。”

　　“病了？”在天鹿从来没有病了这一说，月鸢不明白，“我们怎么会生病？你们欺负他了。”

　　虽然这么个成天闷声不吭的，爱耍小性子的是自己的叔叔，是有点丢脸。

　　“我们才没有，他终日将头埋在雪里，也不知道在干嘛？我们叫他又不肯出来，您还是瞧瞧他吧，又在说那种疯话了，要是被月神大人听见，估计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去看看他。”

　　一个鼓起的雪包堆里埋着一个正瞪大着眼睛看着半空的男子，脸上有些细小的蓝色的血管的纹路，头上已经长着的是个成年的鹿角，有些呆呆的，但是族人都说这呆子就是看着呆，其实挺聪明的，还很小心眼。

　　月鸢踢了踢他，释耳刚开始还不作搭理，后来实在不耐烦了才偏头看了一眼来人，才发现是月鸢。

　　他有些惶恐，连忙起来行礼，“圣女。”

　　“祷告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在这做什么呢？他们都说你傻了。”

　　“赌气呢。”

　　月鸢觉得有些好笑，第一次听赌气的人说自己是在赌气。

　　“有什么好气的？”

　　“圣女，您不气吗？也对，您还小，什么也不懂，没有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不知道，也许您这样也挺好的。”

　　“我们是月神的子民，要尽心侍奉月神大人。”她在警告他不要想其他的不该想的事情，“你平日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上次月神大人问起你，我帮你圆过去了，那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圣女，您也觉得我们的月神大人爱我们如同亲子？赐予世世代代生生世世被囚禁在这片天隅山上，每天除了祷告然后呢？就变成一只只会玩雪球的傻鹿。”

　　“你觉得不好吗？”

　　“糟糕透了，圣女大人，您既然是我们族里最有天赋带领我们的人，难道您不想，摆脱我们身上的禁制，给我们族人一个真正的自由之身吗？”释耳在她耳边向她几乎哄道。

　　“你这想法太离经叛道了，背叛我们的神明，你知道要受什么样的惩罚吗？我知道你有偷偷下过山，外面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再胡闹了。”她看着他软声轻哄，颇像是在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孩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偏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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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释耳听进去了她的警告，她以为，自己不过就是偷偷像神明撒了个不足以为道的谎。

　　却不想，她天鹿族，上下百余人皆因此丧命。

　　……

　　“你干什么？释耳，你疯了？”

　　“圣女，您救不了大家，那么我来好了，我这一生宁愿仰天大笑为自己活一天也不愿做月神大人之下百年的鼻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