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丞相府，打扮庄重柔和的妇人领着一众下人，站在府邸大门前，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华丽的马车自风雪中渐渐映入眼帘，最终停在了众人眼前。

　　精致小巧的绣鞋从裙摆中探出，细瘦的身影完全拢在暖而宽大的披风里，少女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一起垂落而下的金色流苏半隐发间，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点点耀眼的光亮。

　　她弯腰素手轻搭，由含香扶着下地，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贵气，堪称完美典范，温润知雅。

　　沈夫人捏紧了手帕，刚想上前去迎，便见从马车上又下来了一名少年。

　　少年身体颀长，面容眣丽，穿戴着属于沈家的奴仆服，发丝用白绳高束依旧不压半分风姿。

　　一眼瞧去都不像是个下人，更像是偷跑出门游玩的贵公子，满身的谪仙气，淡漠清贵。

　　“南南，这位是？”

　　沈夫人细巧，总觉得少年有点眼熟，是在哪见过般。可仔细去回想，又回忆不起具体的片段。

　　女孩的声音平淡轻透，如温雪般温而疏离，说的随意散漫：“新收的一位下人。”

　　沈夫人点点头，没再过多计较这事，带着女孩往府里面走。

　　“今儿个时辰已经晚了，你又舟车劳顿的，明日再去给你祖母请安也不迟。就便先回屋休息休息，养好精神。瞧你给瘦的，在外祖家铁定又没照顾好自己，回头母亲就让你祖母念你。”

　　女孩轻应着，也不知有没有把话给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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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大精奢的闺房里，纤细的身影半陷进柔而舒适的软榻里。女孩换了身简单的雪色丝绸单衣，自由披散的青丝带着潮润的湿气。

　　大概是刚刚出浴的原因，蒸腾的热气微微染红了少女白嫩的双颊，双眸中也带上了朦胧的水雾，眼尾不经意间的泛红，波光潋滟，令人不敢直视。

　　“过来。”喻南托起下巴，神色散懒的看着前方，“不是你。”

　　拿着毛巾的含香步子一顿，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呆在小姐案桌边的少年。

　　果然，下一秒便见小姐微移目光：“阿祁，过来。”

　　少年眨了眨眼，依言抬步，停在了少女身旁。

　　少女直起身子，指尖轻拨着发丝：“你下去。”

　　含香撇嘴，将毛巾放在托盘里然后端上案桌，道了声“是”便识趣退下。

　　“会擦发吗。”

　　女孩儿就这么微侧过头，看着才收回来不久的小奴隶，神情似笑非笑。

　　小奴隶的眼中倒映着女孩的身影。下一秒，便听见他斩钉截铁的说了句：

　　“不会。”

　　“没关系。”女孩拾起干净的毛巾递进少年的手里，“慢慢来，熟能生巧。阿祁这么聪明，肯定学得快。”

　　少年抿唇，抬起手将毛巾轻搭上女孩的发丝，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指尖时不时撩起青丝，眼里满是严肃认真。

　　女孩阖住双眼，里面神色晦涩不清。

　　啊，真是巧呢。

　　阿瑾。

　　哦不，现在叫阿祁呢。

　　真巧啊，或许也不巧，不过没关系。

　　我可是，很久都没遇见，你这么有趣的灵魂了呢。

　　小奴隶大概是以前从未干过这种事，擦起来的动作小心又笨拙，竟是擦了将近个多时辰才完工。

　　喻南眼神略带迷蒙，披着发躺进卧榻：“把帘子放下，然后把灯吹灭。”

　　少年看了一下床两边，从两头的钩子取出半透的白色床幔，将里面遮了个严实。接着他又来到蜡烛边，熄了所有的火光，房间里一下陷入了黑暗。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回到床边站着一动也不动。

　　“阿祁。”

　　不知过了多久，在只有月光的屋子里，女孩不轻不重的声音在此响起，显得尤为明显。

　　她似是轻笑了声，又似是没有。只不过那语气中的懒倦与散漫倒是显露无疑。

　　“已经熄灯了，你站在这儿怕是会被不知情的人误会成心怀不轨的登徒子。”

　　“登徒子？”小奴隶皱了皱眉头，表情分外严肃，“我没有。”

　　闷笑从床幔中隐隐传出，少女翻了个身，隔着半透的帘子望向少年。

　　“嗯，阿祁不是。”

　　小奴隶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对方就再次开口。

　　“不过阿祁以前应是被养得不错的，手很软。”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瞬间把少年的注意力分散走。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借着月光打量着。

　　那双手骨节修长匀称，白如温玉，没有丝毫的瑕疵，确实是双堪称精致完美的手。若非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然是养不出这样的一双手的。

　　“主人喜欢？”

　　少年并未觉得自己的手哪里特别，只是将注意全部投射到一人身上。

　　黑暗中，床幔内，小奴隶丝毫不知自己主子的眸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女孩并没有立刻回答少年，而是另外又说道。

　　“你以后就睡在隔壁耳房，随叫随到，贴身伺候。”

　　少年眨眨眼，乖顺的回了一声“好”。

　　浅淡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女孩儿重新平躺在床上，目光看着床顶。

　　她用手背遮住双眼，掩盖住里面疯狂翻涌的暗芒与病态，声音轻到无声，喃呢中藏着惊心动魄的诡谲偏执，令人头皮发麻。

　　“喜欢呢。喜欢到……想要把你收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瞧。”

　　然后再做成最精美的标本，永远属于我，只能被我观赏。

　　旁人哪怕是多看一眼，都会被挖掉眼珠的呢。

　　我的小阿祁。

　　……

　　清晨薄雾尽散，晨曦难得带上了几分暖意，冰雪开始消弥，这是春日将至的征兆。

　　老夫人的仁寿堂清幽寂静，绿植种了不少，特别适合上了年纪喜静厌闹老人的居住。

　　喻南接过婢子奉上的碧螺春，轻抿了一口。温暖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半朦半胧，平添两分神秘与温和。

　　老夫人同样品了口清茶，然后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面上的茶叶，声音苍老温和，眼神更是少见清明：

　　“几月不见南南，祖母这心里头着实是念的紧，也不知你在外祖家过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