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烈匆匆打开房门,只见床上那小人儿正在掩面而泣,那碎碎的泪珠任凭她的小手怎么擦都擦不干,小脑袋上的鹿角也因心情的起伏而伸出。
“小娃娃。”他大步走过去,坐在她床边,问:“小娃娃,怎么了?”
一见他来,她赶紧止了声。他捧着她的小脸,哭红的眼睛还含着泪水在里面。
“烈哥哥……”
她闷声叫他,让他稍微安了心。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奕壑逼着她吃息情丹才会哭。
他哄着,“小娃娃,别怕,把药吐出来就没事了。本座会帮你催吐,不会很辛苦的。”
她不明所以,反问:“烈哥哥,你在说什么?”
“把奕壑给你吃的药吐出来啊。”
“陆谷主没有让我吃药啊。”
“他没有拿药给你吃?”
她点头,不解地看着他,他才知道他被奕壑摆了一道!
细想也是,若奕壑真给她喂了药,他何必说出来呢?等药效起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只臭鸟!
傲霜烈心里暗骂,然后问:“那你为何哭了?”
“我,我是因为想起了方翌大人……”
奕壑和傲霜烈走后,原本要睡觉的点点突然想起了方翌。自从她被那奇怪的烟雾弄晕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方翌了。
她跑出去问守在门外的人,得到的消息是方翌重伤没有及时救治,已经死了。
她回了房,坐在床上低声哭泣,回想着过去贴身保护自己的那个人。
“烈哥哥,我当时要是没有喊就好了,方翌大人也就不会死……”
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这都是她的错!
他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珠,安慰说:“方翌不过是尽职护主,这是一个护卫的荣幸。”
“不要……”她才不要这种荣幸呢。
他将她搂在怀里,说:“小娃娃,东幽的人,是不畏生死的,护卫更是如此。”
“烈哥哥,多多善待方翌大人的家人好不好?”似乎,只剩这个能弥补了。
“本座所有的贴身护卫,都是孤子,没有家人的。”虽然不想让她失望,但他还是说了实话。
可是她失落伤心的样子,又让他揪心,“他护主荣殁,本座会厚葬他的,所以不要哭了。”
她的烧还没有退,这会儿又这么伤心,于她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到底是何人,这么狠心……呜”
他低头吻住她往下掉的眼泪,良久她才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他脱了鞋子,与她一起躺下,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的心像棉花一样软,方翌不过是奉命保护她,她就把他看得很重要了。
她太过心善,偏偏他身边又是这么多杀戮。
苍莫带着龙慕凡在回郁城的路上,就接到了郁城失守的消息。
这段日子以来,幽离带亲兵强攻郁城,穹海中了兵计,没有保住郁城,被逼退守郁城后面的一座小城池,录山。
如今,幽离继续北上,接连拿下几座城池,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试图拿回他父君失去的那十二座城池。
郁城。
幽离身披战衣,立于城楼高处,若有所思。
前方最远处便是半凰山,父君兵败之地。
父君从不爱他,因为他的母妃善妒害死了父君以前的一个宠姬,他生得像极了母妃,所以父君连他也厌恶,就算母妃死了,父君也没有心软过。
深宫里长大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心灵纯澈的。他是没有母妃也没有父爱的弃子,自保这条路他走得多艰辛没人知道!
他假装是游手好闲,虚度光阴的浪荡公子,让其它兄弟姐妹觉得他没有威胁。为了得到主君之位,他蛰伏了十几万年。
西幽和北幽大战时,他明里在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暗里已经准备好夺权的军队了。
父君战败,几位兄长被俘被杀,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君王之路,黑暗嗜血。他杀了父君,杀了所有反抗他的人,然后强权镇压战乱,再设计向北幽讨伐!
父君,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黑眸里一片冰冷,让外表儒雅的他显得十分阴森。
录山。
苍莫将龙慕凡安顿在房里休息。
“凡儿,快躺下。”
她怀着孩子,又一路奔波,沾床便睡下了。但同时她认床,睡得不沉,总是半梦半醒。
玄奇点了安神香,才好些。
“玄奇,用最好的药材,给夫人安胎。”
“是,主上。”
苍莫只陪了她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属下没有守住郁城,请主上降罪!”负伤的穹海跪在苍莫面前,锁着眉头,向主子请罪。
“无妨,幽离亲自领兵,你不是他的对手。起来吧。”
“谢主上。”
“现在战况如何了?”
“回主上,西幽拿下郁城后,继续北上,昨日刚占领了雍苏城,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这里了。”
“这儿离半凰山不远啊。”苍莫面无表情地说,“哼,儿子就该像父亲才对。”然后就转身回房了。
鬼蚁双手抱胸,笑着对穹海说:“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你怎么随主上来了?”
“说来话长!”鬼蚁拍拍他的背,说:“主上一肚子气,明日有好戏看了!穹海,咱回去说!”
苍莫回房,看见玄奇还在给龙慕凡治疗,几个女奴在一旁帮忙。
“怎么回事?”
“主上,夫人胎象不稳,刚刚,见红了。”
苍莫蹙眉,坐在床边,将她的手包裹住。若不是路途遥远,危机四伏,孩子又需要他的力量支持,否则他会先送她回宫养胎。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好受些?”
“其实,主上您就是最好的安胎药,夫人这段日子受了很多苦,没有多少力量可以让小主子吸收了,再说小主子有一半的幽族血液,他急需的就是您的力量。”
“本座现在就传些法力给她。”
“不可啊,主上。夫人若是幽族那还好,可夫人是灵族,接受异族大量的力量会引发质空间暴乱的,何况夫人现在虚弱无比。主上多陪着夫人便好,这样小主子也会自主选择强大的力量吸收。等到胎象稳定,偶尔的房事对小主子也有好处。”
“好,本座陪着她。”他心疼地看着她苍白又疲倦的面容,他不知道怀孕这么辛苦,若是知道,断不会让她这么快怀上。
说到底,这都是他的错。
“那属下先去熬药了。”玄奇躬身退下。
苍莫躺下刚将她往怀里带,她便伸手抱住他的腰,像是找到了庇护所一般。
他摸摸她的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再摸着她的腹部,像在安抚里面的孩子。
小家伙,乖一点,别让你母后太辛苦了。
笼罩在云雾里的废墟,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孤身立在那里,面对地上干涸的血迹,白皙的侧脸,一行行清泪落下。
天色转暗,那人躺下,与散去的灵魂,共享难消的冷寂。
我曾愿,不求爱我多深多真,但求心间留我一席之地。
如今,我什么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