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问话像是一盆凉水向月萧淋了下去。

　　绕是她也没想过，昔日里最疼星锦的人此刻会这么狠。

　　一个反问打回了她所有疑问——这人就是故意的，并且很乐意看到现在的场面。

　　“日冕，你还记得你上任后，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被泼了冷水的月萧反而没了阴阳怪气，神色严肃也冰冷。

　　她在质疑。

　　日冕这次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记得”。

　　两个字一出，月萧心静了。

　　记得？那为何还要如此这般对待星锦？

　　一个自她苏醒以来，一直被埋藏在意识深处的答案隐隐浮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张了朱唇——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唯有这个结论才能解释日冕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唯有这样做，才能彻底解决隐患。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赢了，星锦和那人彻底独立完善。输了……星锦没命，那人彻底残缺。

　　月萧敛去冰冷，淡淡道：“我没有插手星锦的事。”我只是去打了个招呼。

　　她默默吞下后半句话。

　　“嗯。”

　　日冕应着，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

　　她背对着月萧，坐在神力凝聚的藤椅上，看着书，也等着月萧的下一句话。

　　只是对方却好像气恼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把日冕晾在原地，任由她等空气回话。

　　于是乎，待到日冕手上的书都看完，回头一看——人没了。

　　“……”

　　一如既往的恶劣。

　　心中早有预计的日冕无奈。

　　“大人！”正值感慨之际，那熟悉的奶音传来，她收了书椅，便回头望去。

　　她与月萧、星锦的联系都是避着12的，所以那孩子现在才回来倒是正合她的心意。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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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谷绫离开会议厅之后去到了大楼最高层，这层是一个大平间，一进去就能看见宽大的办公桌椅以及那四处的落地窗。

　　敞亮又简约，很符合他的品味。

　　“进行到哪步了？”

　　谷绫上前翻动桌上资料的同时，询问着身边刚刚通知他的人。

　　“天镜那处的裂缝正在扩大，我们安排的人已经偷传出了消息，那些人已经开始冒头。”

　　哪些人？自然是那些浑水摸鱼，试图引发混乱的不法分子。

　　“让抓捕队伍做好准备，冒头一个抓一个。这次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还有，将裂缝的状况汇报下去，让科研部那边加快速度。

　　提前整理事件脉络，等到危机解决就将结果发布出去。”

　　顿了顿，他补充道：“将星锦的身份模糊化。”

　　吩咐完毕，身边的人应声退下，空荡的办公室只剩下谷绫一人。他看着桌上的资料幽幽叹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希望别出岔子。”说着，他便转身回了会议室。

　　倘若这办公室还有别人的话就能发现，这桌上满满当当——赫然是星锦的生平资料，以及天镜事件的处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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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内，关于如何有效攻击天镜的问题已经解决，双方的意见是等会议结束，就让星锦和他们走一趟，看看怎么把她的力量和他们的武器结合。

　　剩下的便是关于此事产生后果的讨论。

　　本该欣欣向荣的场面却在星锦临了提了一嘴最差的结果后瞬间冷场。

　　“现在已知的是，只要天镜存在，他就会威胁人类。但镜人是他同化出来的，其中原理我也在刚刚的讨论中跟你们说了。

　　现在很重要的一点是，天镜被毁了，镜人怎么办？

　　两种可能，一是镜人继续存在，他们自身会不会再威胁人类这另说；二是镜人随着天镜的消失而消失。”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政府早有预备的同时，在接受到部分信息后也有意统计镜人人数并将他们和普通人类分开，所以这数据是摆在他们面前的。

　　人类数量岌岌可危，新生儿中更没有一个是人类。

　　可别毁灭天镜毁灭到最后，人没了。

　　他们毁灭天镜是为了什么？为了保护公民。但现在这样的举措却有将近一半的可能会导致大半公民死亡。

　　这就本末倒置了。

　　说句不好听的，不如全部同化了算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格外凝重，谷绫刚进门就被这凝重的气氛给惊着了，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坏消息的准备。

　　星锦看见谷绫进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一点，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只是……这种可能性近乎于无。”

　　“什么办法？”普易皱眉。

　　“感化他。”

　　“……”绕是谷绫一个刚进来的人都有些傻眼。

　　这人……别不靠谱吧？

　　你说她开玩笑吧，她一本正经的，连表情都很严肃。你说她靠谱吧……看着又不像。

　　啧，真是让人纠结啊。

　　“……”

　　众人无言，唯有谷绫开了个头问如何感化。

　　“让他感受到爱？”星锦语气有些不确定，更显得她刚刚说的话不靠谱了。

　　谷绫一听就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绕过去，避免尴尬。

　　接下来就没什么说的了，于是顺理成章的散会。不过是其他人都走了，唯独星锦被普易和谷绫两个推走了。

　　人坐轮椅就这么个好处，好控制，想推去哪就推去哪。

　　星锦被一路推到研究所，虽无言但周身肌肉紧绷。

　　“这边就是我们研究出来的武器。考虑到天镜的高度，在制造它的时候我们不仅兼顾了射程与威力，也注重了它的移动性和后坐力问题。”毕竟大展拳脚的地方在市区。

　　普易介绍着，星锦边听边思索了一番，很快就有了决断。

　　“你们这个武器，炮弹的话能用我的力量代替吗？”

　　侃侃而谈的普易住了嘴，他皱眉思考这个可能性。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尚且对星锦的力量不了解，所以无法断定可以具体用什么方式。

　　“不然，你们直接用直升飞机送我上去？”我直接莽。但……考虑到天镜也不是个傻的，如果真的要她自己上去的话，恐怕还会遭到天镜化身的阻拦。

　　为今之计便是让这边的人拖住天镜，她再上去打破天镜。

　　然，从天镜内部打破它无疑是相较简单的，但从外部打破的话，连她也没有把握。最好的结果是她和天镜同归于尽然后拿走诅咒，最坏的结果……是她打不破天镜，然后和合作伙伴一起狗带。

　　但她不能再进一次天镜空间了，因为上一次已经打草惊蛇。更别提天镜还会不会给她进去的机会。

　　所以她连自己的力量都半懂不懂的，到底哪来的勇气去试图从外部打破天镜？

　　在她沉思期间，谷绫和普易相视一眼，二人皆是成了精的狐狸，只一眼便知道对方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二人多年合作来的心有灵犀失了策。

　　谷绫：“可以，我们派人送你上去。但相较之下第一个方法稳妥些。而且倘若可以截留你的力量，积累着，就不怕攻击时威力不足。”

　　力量不够？不怕，累着累着总会够的。

　　普易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说好的先稳住星锦，寻找别的方法呢？

　　普易沉默地在旁边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个人一路敲定各种事项，直到星锦人都被送走了，他才回了神。

　　“我说，真不管那些镜人了？”直接攻击天镜分明有镜人团灭的可能性啊。

　　“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谷绫反问道。

　　普易不明所以，可接着谷绫又说：“前几十年，天镜和我们相安无事，直到近段时间才开始发难，你觉得这真的是巧合吗？”

　　普易一惊，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还真的有什么内情？

　　“我调查了星锦的生平，不久前她有两次自裁的经历。

　　第一次，明明医院已经几次三番确认其死亡，人都已经到手术台上准备按其遗愿捐赠内脏了，结果她诈尸了。

　　从这一次开始，天镜开始主动发难，有了黑洞一事。

　　第二次，她是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的。然后就有了安梧，有了云染郑雄事件的那次袭击。也是从这是开始，天镜出现裂缝，看似稳定，但人类的体质却越来越弱，症状百出——这分明是被镜人摄魂的现象。

　　种种巧合很难让人不去想她和天镜的关系。”谷绫叹了口气，太明显了，他甚至怀疑星锦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干脆将计就计和他们合作，还能给她自己提供一道保障。

　　“但现在来看，他们是敌非友。那就引出另外一个问题，天镜之事涉及甚广，她一个普通人，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自己单干，救出了云染郑雄，给天镜开了瓢。”没错，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天镜上那裂痕是星锦弄的了。

　　“这么多事情你真的没觉得一点怪异吗？”

　　星锦真的是原来的星锦吗？

　　那个给她能力的怪人真的存在吗？

　　天镜做这么多事情去同化，他的最初起因是什么？

　　哦，这点星锦笔录的时候说了，是因为仇恨，还多半是因为种族歧视和人类试图奴役它的仇恨。换句话说就是梁子结大了。

　　还有就是，既然同化了，那为什么黑洞摄取影子之时，它还连镜人的影子一同摄取？

　　说白了它不在乎，说白了它所谓的同化是为了复仇打的“正义”的幌子。

　　当然也或许是复仇计划的一部分顺带。

　　既然如此，哪怕真的不作为，让它全部同化了，镜人就真的能活下去了？

　　不见得。

　　“现在的情况就是反抗尚且两族都有一线生机，不反抗就只能等死。

　　况且以天镜为原料同化出的种族，往后的每一步繁衍都需要它的消耗。迟早有一天它消耗不起了，然后镜人照样完蛋。

　　感化也不可能，甚至会激怒他。总体来说它的仇恨是巨大且偏执的，没个几年、几十年感化根本不起作用。

　　甚至星锦的存在还加剧了这种偏执。它现在就是个疯子，跟疯子谈感情？”何异于与虎同谋？

　　所以，不能感化就火化，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干脆和星锦敲定方案的原因。

　　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才是真道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做个老六，以最小的消耗去消灭隐患。

　　“而且以它的魂体同化的镜人，之所以会吸收人类的魂魄，真的只是为了补充天镜因同化残缺虚弱的灵魂吗？”

　　谷绫神情凛然，眸底的沉重与狠厉刺痛旁边老友的眼。普易心下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

　　“你的意思是？”

　　周边一片寂静，谷绫敛起凌厉苦笑道：“这又何尝不是镜人与生而来残缺。”

　　普易瞳孔猛缩，若说刚刚只是谷绫一人的沉重，那现在普易要比刚刚的他要更加沉重的多。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从谷绫口中说出来的绝不是空穴来风，很大概率是那些精通玄学的老家伙们共同研究出来的结果。

　　“确认了？怎么研究出来的？”不是他怀疑那些老家伙的专业性，毕竟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谁不清楚谁底细啊？

　　他只是不想确定。

　　如果这一件事是真的，那他们之前所有的担忧都是没有必要的。他们真的只剩下了攻击这唯一的选项。

　　就算打破天镜后镜人未亡，他们也必须和人类分开。

　　“确认了。这不是黑洞那段时间，多出来了很多镜人的尸体吗？”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由谷绫打破沉寂：“普易，等会你就拿着星锦移交给我们的能量去研究一下怎么将它融入进我们的炮弹里吧。”

　　普易：“？”

　　瞧着老友迷茫的神情，谷绫又双叒叕沉默了。

　　“你刚刚……没听？”他好歹给老友留了点面子，没说他走神。

　　“当然没！”

　　没什么？是没听呢，还是没有没听呢？

　　普易面上闪过一丝心虚，但说出来的话却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深知自己老友一撒谎就理直气壮的谷绫默默捂了脸，随后的语气充满了嫌弃：“拿去拿去拿去！”

　　就差拿个扫帚赶人了。

　　普易拿到那颗能量球，瞪了谷绫一眼，嘀嘀咕咕就回了自己的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