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越发的寒冷了,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外面时不时飘着鹅毛的雪花,枯萎的草地上铺了一层雪白的被子,天是浅灰色的,除此之外没有色彩,雪化成的冰水冰块跟泥土混在一起,走路的时候飞溅滴在鞋子裤腿上,这样的日子,使人的心情也是奄奄一息提不上劲。
木梓畏寒,天气冷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像蛇一样去冬眠,因为冬天她就不想动弹,走路都是发抖一样弓着腰走的,她的手脚几乎整个冬天很少有暖和的时候,经常手一放在外面,冷风就会吹得她每个手指头都刺痛。
她穿着很厚重的衣服,其他一起训练的士兵笑话她肾虚,说只有肾虚的人才会畏惧寒冷,她也觉得很有道理,在桑葚采摘的季节吃了每天都吃得牙齿手上都是黑色的桑葚的汁液,她以为真的能治疗她害怕冷的这一弱点,没想到最后都是徒劳无功的,她依然很怕冷。
最后她坚持每天用生姜泡脚以后,体寒才逐渐的好转。
她的手终于在零下几度的时候也能保持温热,在也不用担心又痛又痒几个月都消不下去的冻疮了。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只是阳光明媚,火热的光线投射到大地上的时候,一片一片雪白的雪化成了一坨坨的冰,在由冰化成了水,天气很冷,但是依然坚持训练,训练场上能听到清晰可闻的“嚯,哈。出,收。”等统一的声音。
木梓穿着棉衣,棉衣在穿了练习的盔甲,这让她没办法像其他人穿得少的人一样动作那么自如,有点笨重的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了,中途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四散而去准备下一场练习。
木梓远远听到女子的很尖很嗲的声音,“辰哥哥的,我是来找辰哥哥的。”一行人都下跪行礼,她很厌烦的看了一眼她们,然后用很高傲的口气说道:“你们给我指路,我才能让你们免礼。”
木梓低着头,生怕她认出自己来,她一直都觉得一般遇到无理取闹的人解决方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躲则躲,能装就装。
可是她还是认出来了木梓,她嘴角流露出一种要脚踏别人脸上的那种得意笑容说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就是那个勾引我晨哥哥的狐媚妖精。”
木梓依然低着头不吭声,可是郡主看到她越不动声色她就越火大,她恨不得变个爪子把木梓撕碎,以解她心头之恨,木梓感觉到一股力量把她盔甲提了起来,这使她必须跟眼前的人四目相对,木梓眼神坚定,毫无畏惧,她为什么要畏惧这种仗势欺人的傲慢无礼的人,郡主看到她这种表情更生气了。挥的一巴掌甩了过去,留给木梓只剩下火辣辣的疼。
木梓依然不动声色,郡主讥讽的笑道,“你倒是很能忍啊。”
“给本郡主当马骑溜一圈,本郡主就放过你。”
木梓没有回答的时候,对方已经骑到她的背上,她的双手着地,冷气从她的手传到心脉,冷风从袖子贯到身上,她已经麻木了,麻木的不会说话,不会委屈,没有泪水。
郡主觉得自己真正的刺激到木梓的心了,这才罢休的从她的身上下来,然后用一种胜利者的语气说道“一个奴才,也配跟我抢我吗?”
焱奕辰从营帐后面悠闲的走出来,郡主看到对方以后狠辣的眼神变得像绵阳一样柔和温顺,发出铃铛般的微笑,小跑过去拉着焱奕辰的衣服。
焱奕辰虽然私底下会对她狠辣,可是到明面上的时候他还是要给宰相大人一份薄面的,他也温柔的笑道,“瑶瑶你怎么在这里啊。”
郡主就说到“哎呀我来这里找你好半天了,绕军营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你,这群奴才看见我要跪着,我都叫他们起来了,他们都不起,你们说是不是啊。”她的声音降低了好几个分贝,显现出了又温柔又得体宰相之女的气度。
一众人不敢违逆都说道“是的郡主。”
焱奕辰说道“大冷的天大家都别跪着了,小心冻了膝盖,都起来吧。”
木梓面无表情,跟着众人一起站了起来。
事后木梓坐于窗前,看着纷纷而落的大雪,她心里想到,事世不公,不公之事多如云云,与其悲伤春秋,不如化悲愤为力量,如果这件事能让自己成长,倒也不算一件坏事了。
于是她拿笔写下,宠辱皆忘,方可以宠辱不惊,一直写到手酸痛,冻得僵硬的手再也写不出线条为止。
她告诉自己要修炼自己的内心,只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才能支撑自己走过这漫长暗淡的岁月,她相信自己能挺过所有的苦难,就像她十二岁那年一人穿越荒漠的时候,她相信自己能活下来看见太平盛世一样,她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在此之前,她要隐忍,要把自己毫不保留交付给时间,努力是唯一的出路。
在这之后她就不想看见焱奕辰了,当然这也有那天他完全不搭理自己的缘故,如果是他的话,如果他们换个位置,作为朋友木梓也会为他说几句话的,她总是看见他过来就关门不见,路上看见也要绕路而行,也许哪天她就可以原谅他理解他,可是她现在做不到,她虽然卑微渺小,可是她能决定愿意或者不愿意跟谁有所往来,即使他高高在上。
焱奕辰很纳闷,她之前虽然每天跟他顶嘴,又泼辣又狠心,可是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视而不见,哪怕两个人能停下来看看彼此,大吵一架,或者让她打一顿,焱奕辰也非常心甘情愿,可是她不愿意看见自己,躲起来避而不见,他很久很久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了,这让他很懊恼,懊恼的同时他下令让军队看守在也不准郡主进军营,因为他不想看见挑起他们两个矛盾的罪魁祸首。
日子飞短流长,木梓休沐的时候焱淮寅带她出门,她心里纳闷,为什么他总是不提前告诉她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总是要猜,这样她很不高兴,因为她的习惯把事情搞清楚再去执行。
马车在颠簸,好像已经出城了,木梓把头探了出去,他们已经到了山林里了,她忍不住发问“公子,我们这是要去那里呢?”
焱淮寅温和的微笑着说“去看我的养母。”
木梓嘴巴变成一个o型,心里叹道,一个堂堂的王爷,需要什么养母吗,金娇玉贵的长大,山珍海味吃不完,绫罗绸缎穿不尽,她觉得他应该度过她梦寐以求的童年成长的一生,这才是一个王爷的过去应该拥有的生活。
他们到了一个村子,不知名村,木梓也没有多问,他们垮过很多人的房子,到了一个木屋面前的时候,木梓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很典雅的屋子,门外面种了很多花,但是寒的天气让这些花全部枯萎凋落了,爬山虎沿着屋子角落向上攀沿,外面的木板凳是自己手工用木板盯成的,木门上有雕花,这不惊奇,因为木梓见到王爷他所有住过的房间门都是有雕花的,花园设了围栏,都是经过修理的桩木。不奢华也不破败,给人很典雅很安静的感觉。
焱淮寅上去敲门说道“母亲,我来了,开下门。”
木门被打开了,木梓扫了一眼对方,妇人眉目很慈祥友善,一根木头叉子把头发盘起来,很清楚的能看到一缕缕白发。凤目苹果肌下垂,皮肤有点松弛却保持着五官本来的面貌,想着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很美的人,她的手指拉着木梓笑道“这就是木梓吧,她的微笑跟焱淮寅一样是很柔和很温暖,木梓心想,能养出这样的儿子也是得有这样的母亲啊。
木梓也微笑的拉着她的手,她可以感觉到因为常年劳作长满了又粗又硬的老茧子,可是手是那样纤长好看的,木梓能看到原本这手指的面貌,甚至透过这些看到她曾经的生活。
她温和的说“阿寅说你是一个看起来很弱小但却内心很强大的女子,今日一看果然如他所言。”
木梓微笑着说“他真的那样说吗,托你的福,也让我认识了这么好的王爷”
木梓在看一屋子的凌乱,看到地上都是锤子铁钉,焱淮寅低下头去捡,说道“阿娘,这个木板让我帮你装吧,你去菜园摘菜做午饭,我们赶路上都没有吃呢?”
她笑着说“好,我去,木梓姑娘你跟着我一起去吧,顺便可以给我搭把手”
木梓正愁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有活干她求之不得,她主动拉着她的手,说“伯母,我们走吧。”
到了菜园子,焱淮寅的养母熟练的打开门,扣在旁边,然后领她进去,柔和的说道“这栏杆是为了防止鸡鸭踩踏这里的菜,菜的成长过程也是不易的。”
木梓本来心里有点紧张,看她说话很随和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小时候经常帮奶奶修理菜园的栏杆。”
她笑着说道“那再好不过了,你是行家啊,帮我一起折一点空心菜吧。”
她继续说道“这菜生命力很顽强,霜雪都打不死,夏季可以吃,冬季也可以吃。”她递了一把刀给木梓,木梓拿着就蹲下来割菜。
木梓说“伯母,我好奇一个事情。”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可以问的。”
木梓“公子他不是王爷吗,您怎么会是她的养母呢,我不太明白。”
她不在笑了,安静了一会她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其实我是他的姨母,就是他生母跟我是姐妹,我们年少的时候一同在街上游走,当时姐姐容貌惊为天人,被当今的焱帝看见了,他打听了我姐姐家父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地位不高没有上朝的资格的,只是来京城表亲家里玩的时候我们一起从岭南来的,后来他下旨让姐姐进宫,可是姐姐在老家早就有心上人而且已经定亲了,这一道旨意下来如果不从命的话全家都会丢了性命,姐姐为了保家族平安入了宫,入了宫很得皇上喜爱就被封了妃,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全家都到了京城,父亲被封了正二品的监察刺史,可是后来,宫里有人查到了姐姐以前的过往,有意陷害,便抓了以前姐姐定亲的人过去,来一场瓮中抓鳖,当皇上看到姐姐跟以前定亲的人一起躺在床上,他赐了毒酒给姐姐,姐姐死了,我们族人没有了依靠就落败了,阿寅更是皇上的心结,很多人都挑拨离间说铭儿不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半信不信,阿寅很小就被送关外去了,我心疼姐姐的孩子,怕他小小年纪在边关死了,我就去边关找到了他并养大他,所以他叫我母亲。”
木梓很震惊“没有想到公子居然有这样的经历啊,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我以为他从小金枝玉叶长大的呢。怪不得他从边关把我带到焱城了。所以为什么现在皇上能让他回京呢?”
养母“大概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他膝下子女并不多,所以觉得如果是亲生的话亏欠他,所以把他带回来了,顺便封了亲王,给了府邸。”
木梓“那您为啥不愿意住在王府呢?”
“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生活的,我这样我也很快乐,快乐自在心里,王府生活奢华,但是并不能让人快乐。”
木梓说“伯母您心胸真豁达。”
用过晚膳以后木梓随着焱淮寅一起回去,路上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木梓却想了很多,她第一次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的孩提时代的成长环境绝对不会比她好太多,明白他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的情感,当然木梓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因为她也没有亲人,奶奶带着她孤苦无依的长大成人,实际上自己根本没有长大的时候奶奶就已经离她而去了,她明白举目无亲的落寞,明白想要依靠别人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的那种同理心,她理解那种苦楚,因为她都经历过。
她正在出神,焱淮寅打断她的思路,他说“为什么在我母亲那里出来的时候你就这样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很想告诉他,你母亲告诉我你过去的一切,我理解你的苦跟孤独,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木梓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发现一个女人在可怜自己,那是他绝对忍受不了的。
她笑着说“只是刚刚突然看到街上要饭的人,觉得他们居无定所甚是可怜,所以才悲伤了。”
他笑道“水族人被火族人歧视,以至于他们很多行业无法进去,他们没有从商的资格,也没有种地的资格,失去了谋生之路等于断了水族人活路,这也是变相的灭族行为,驱逐他们,迫害他们,生生逼死他们。”
木梓手紧紧捏着轿子边上的木头,直到泛白,她微微颤抖的说道“可是焱帝已经恢复水族自由身了啊,水族人为奴早就解除了,为何还会有这种情况。”
他轻轻的笑着,带着轻藐和隐忍的痛处说道“水族人为奴太久了,他们习惯了,火族人也习惯了,你以为一道指令可以改变一个族群的命运吗,你太天真了。”
木梓“可是水族人跟火族人有什么不同呢,都是鲜活的生命,都有亲人,都有情感。”
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焱淮寅拉开帘子“你且看看,路边饥肠辘辘的临尽死亡的人,不会有火族人,只有水族人。”
木梓“那如何能改变这种情况呢,怎么样才能解救这些人。”
焱淮寅拉了拉衣摆“成立属于水族人的国家,还他们土地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