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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被窝里的皇太孙.56

快穿之今天不当炮灰 秋钧 2983 2024-07-10 11:46

  胤承银甲白马,一人当先,身后燕王麾下大将王雄领着三千人马浩浩荡荡纵马疾驰,地上原本洁白无痕的积雪被马蹄践踏得泥泞不堪。

  胤承环顾四周,见群山环绕,放慢了马速,皱眉对跟上来的王雄道:“此处山势渐深,若不出意外,再往前走就是洗墨谷了,穷寇莫追,小心伏击。”

  王雄闻言,面露异色,哑然笑道:“殿下多虑了,末将在此处领兵多年,从不知有什么洗墨谷,再往前走几步,出了这关口就是一处高地,万万不可能有人在此伏击的。”

  言罢,队伍中还有人窃笑两声,似乎在嘲笑这位从未出过京城的皇太孙殿下初次领兵不认路,少见多怪,闹了笑话。

  胤承皱眉,好脾气地温声再道:“孤在青木宫中日夜描摹大周堪舆图,虽不曾前来西北,但西北的草木土石早已了然于胸。”

  胤承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任何差错:“许是将军记错了,戊昌城西北三里处确有一关隘名洗墨谷,孤胯下日行千里,眼下已经跑了一个时辰,算算也差不多了。”

  在这呵气成冰的西北,身上因一路策马疾驰而蒸出的汗水此刻已在铠甲上凝成冰碴子,穿在身上又冷又硬,还扑朔朔地往下掉着碎冰。

  胯下的马匹因身上的铁质马衣受冻变沉已经迈不开腿,谁坐上谁知道,是怎样一种煎熬折磨。

  看这近在眼前的关口,王雄不想就此功亏一篑。

  即使这样恶劣的条件,初次骑马领兵的皇太孙亦不见一丝畏缩之态,乌黑的眉眼和凌厉的轮廓反倒在皑皑白雪和铁衣银甲的映衬下愈发夺目。

  王雄暗叹可惜,他淡淡道:“皇太孙急攻冒进,追靺鞨人至洗墨谷,遭到伏杀,力竭致死……殿下是聪明人,末将也是食君俸禄替君分忧,既然如此,殿下何必为难末将?”

  说着,王雄伸手一引,阴冷道:“殿下,请吧——入了这洗墨谷,便是早登极乐,省得在人间受苦。”

  胤承的目光陡然锋利——

  “若孤说不呢?”

  “那只有末将将您‘送’进去了!”话音未落,王雄提起长枪便朝着胤承捅去!

  胤承微一侧身,那长枪寒光闪烁的枪头便贴着他的鬓发一擦而过!

  这是怎样的速度——

  太快了,肉眼难以捕捉,王雄甚至觉得次此刻气定神闲于白马上端坐着的男子并非人类而是深山里的妖魔,人类怎会有如此速度?

  王雄心中骇然,他抬枪再刺!

  一道雪亮的光猛地在王雄眼前绽开,刺得他不由得微微眯起眼,却发现那不过是士卒身上最普通的长刀。

  王雄察觉他握刀的姿势怪异,倒更近乎握剑,所用招式也不若刀势霸道莽撞,而是极尽精巧细微——

  在胤承轻描淡写地拨弄间,王雄陡然发现一个事实,这位殿下并不是那些郢都权贵子弟一般只会些花拳绣腿,且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只是在他刻意压制下,不显山不露水。

  春风和煦,可以毫无攻击性,亦可以摧枯拉朽!

  而胤承的随手拿起把刀仍迎刃有余和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拼劲全身气力的窘境相比,高下立判!

  可他不能输!

  “若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

  “兔子亦可搏鹰!”王雄话音未落,手中长枪已狠狠朝着胤承惯去!

  那枪势奇诡,在将将落在胤承身前,陡然转了个弯朝胤承身下追风刺去,胤承以刀相阻,仍是慢了一瞬,枪头扎入追风的右前腿上。

  追风向来被娇贵地圈养在皇宫中,不比那些经常上战场的战马皮糙肉厚,甫一受伤便猛地嘶鸣着人立而起,胤承反应极快,一把抓住缰绳防止被它甩下去,与此同时,王雄的长刀已至——

  胤承眉头一皱,电光火石之间,王雄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本来堪堪将要砍向胤承颈畔的长刀已然被挑落在地,他还没回过神,胸前一股大力袭来,随之而来就是胸腹间剧痛不止,王雄已然从马背上载到在地上。

  于三千沉默的骑兵面前,胤承一边抚着追风的鬃毛安抚着焦躁不安的追风,一边居高临下,望着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嘴角带血的王雄,淡淡道:“看来今天,孤是不用进这洗墨谷了。”

  王雄咬牙道:“殿下,西厂那十五人仍在怀远营!”

  胤承神色漠然:“届时孤回到郢都,必将料理好他们的后事,将其尸骨移入凌云阁,赐以忠烈之名,后世子孙,永不忘其先祖救驾之功。”

  这便是勋贵给其死士最高的殊荣。

  王雄忍不住低吼道:“殿下,你可以不在意你身后十五名死士,那我等三千人的身家性命,您也可以视若无睹吗?燕王殿下曾言,若殿下不入洗墨谷,那我等诸人也不必回去向他复命——

  王雄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重重地把头磕在冰冷的雪地上,鲜血四溅。

  男儿有泪不轻弹,堂堂七尺壮汉,此刻哽咽着哀求道:“殿下,末将一人身死死不足惜,可我这三千兄弟,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仅凭着一腔热血在战场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他们都是我大周的大好儿郎,您难道忍心看着他们死于皇位倾轧?”

  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砰闷响:“求殿下仁慈!”

  胤承的目光在那些年轻的面孔上一掠而过。

  他们握着长枪的手生了冻疮,他们的衣服已经露出破败的棉絮,他们被冻得面色青黑骨瘦如柴。

  他们的父亲兄弟或死于靺鞨人的屠戮,他们的姐妹母亲或许受过靺鞨人的凌辱,他们是终年替大周戍守边疆的将士。

  他们的父母、妻儿,子女都在盼着他们回家。

  他没有说,纵使他死于洗墨谷,燕王亦不会将这些亲眼见他弑杀储君的普通士兵留在麾下。

  无论他胤承死或不死,他们这三千人,都会永远地闭上嘴。

  他没有颜面说。

  胤承闭了闭眼。

  他攥着缰绳的手,骨节发白。

  他翻身下马。

  直到后来,元熙帝驾崩于郢都,那些曾参与过洗墨谷一役的士兵,无论身在何方,无论正在所做何事,都朝着郢都的方向,深深地、长久地叩首。

  因为曾在一个平淡无奇的雪天,有一个白衣银甲气度尊贵的男子,在冰天雪地中,恭敬地朝他们这些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深深地俯首作揖。

  那是他们一生所受到的最隆重的礼遇。

  彼时还是大周朝皇储的元熙帝,那个会登上大周朝最高的椅子的男人,可以轻易放弃那些为他出生入死伴他多年的死士的男人,愿意用他自生来即高贵不凡的生命,以大周朝最顶尖的勋贵的身份,去换他们这些被勋贵们视若猪狗、仅仅与他有这一面之缘且毫不相干的人活下去的机会。

  即使他已然知道,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徒劳。

  直到那道颀长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风雪里的含谷关口,王雄仍然怔怔着没回过神来。

  直到马蹄疾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身旁,面带玄铁面具的白衣人问道:“胤承呢?”

  声音平淡,王雄却从那平淡中察觉到一丝焦灼。

  他诺诺答道:“已经进了洗墨谷。”

  那人一夹马肚子,朝着关口疾驰而去!

  王雄不知他身份也知道他是来救人的,不由得扬声急道:“大人切莫入谷,谷中有人设伏——”

  远远传来一道冷冽低哑的声音,语意坚定不容置喙:“那我便与他一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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