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们一起学猫叫.21
如来时一般,萧绥和苏昴坐在路虎车的后座,林海做副驾驶,白人姐妹花之一安娜开车。
约莫是地方不安定,当地的房车之类非常便宜,苏昴也不缺钱,把之前的迈巴赫转手一卖,换了这辆在这到处坑坑洼洼的地界跑着更顺畅的路虎。
萧绥心情极好。
光动动嘴皮子便有六位数的美钞进账,她心情不好才怪了。
林海手里拎的保险箱里,装着三块品相极好的帝王绿翡翠原石,待她联系当地的玉石商人,换成绿油油的美钞,除去苏昴的,剩下全是她的。
原以为是趟赔本买卖,现在却赚了个荷包鼓胀盆满钵盈。
至于那个阴晴不定脾气堪比大姨妈和更年期双重debuff上身的苏昴,完全不在萧绥的考虑范围之内。
扛着防弹衣走了一天,萧绥又不是铁打的,冲林海道:“水。”
林海一脸莫名,拿了瓶冰水给她,问道:“你刚刚不是要喝他们的茶水?”
她喝了两口又喝了两口,停顿下来与林海道:“那蒙顶甘露是去年的沉茶。”
“什么?”
萧绥做事惯来爱摆个姿态,按系统的话说,就是装。哪怕火烧眉毛,她也依然不紧不慢不慌不忙,至于什么急不可耐用力过猛,那是下辈子才能在萧绥身上看见的事,这辈子,别指望了。
就如现在,即便真渴得狠了,她不过也只是喝两口停顿下再喝两口,而不可能毫无形象地抱着瓶子“吨吨吨”。
系统也琢磨出些门道,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云淡风轻的姿态,大概只有权贵帝王家才能熏染得来。
在他们潜意识里,只有他们想吃,总会有下一桌山珍海味,只要他们想喝,也总会有源源不断的佳酿香茗,所以他们永远不必狼吞虎咽,更不必像那些平凡的普通人,为求生存只能舍了面皮放下身段体面去撒泼打滚嚎哭。
世人蝇营狗苟,所图不过钱权名色,而萧绥这群人,自打出生就把那四样拿了个齐全,俗人眼中求的东西,他们大多瞧不上眼,能入他们眼的,必定是绝顶稀罕的物件。
就如瘾君子无法戒断药物,只因人的快乐有阈值,吃美食,饮美酒,观美人都是指甲盖大小的快乐,药物带给人的快乐却是一整块人皮,披过了人皮,指甲盖自然不足以让人觉得快乐。
人的欲望同样有阈值。
见识过堆积如山的银钱、姹紫嫣红的美人、生杀予夺的权力、妇孺皆知的名号,阈值被提到极致,欲望到此就变成了举世罕见的珍宝,倾国之色的容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也不会好过履至尊之位,手握天下权柄。家喻户晓怎么也比不过一世威震四海,千秋万载彪炳史册,万世万代莫敢相忘。
而只要是他们想要的——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强取豪夺。
惯于玩弄权术的人也惯于无视被凡夫俗子奉为圭臬、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律法规则。
阴谋、诡计、利用、谎言、杀戮……只要是有用的手段,无所顾忌。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或者说,普通人眼中的代价,在他们眼中,根本算不上代价。
烈于常人百倍的掠夺欲与占有欲并不会赋予他们什么人类的美好品质,只会让他们偏执、冷酷又疯狂。
权术是猛毒,一旦沾染,尝试过那支配众生的快感,戒都戒不掉。
最糟心的是,自打他们出生时起,就从娘胎里带了毒根。
就如萧绥,看似散漫浑然不在意,实则最偏执不过。
系统根本不敢想,若萧绥遇见连她都得不到的——
萧绥不知系统正天马行空地畅想未来,漫不经心地拧上瓶盖:“他那段泥壶是好壶,最适合泡绿茶,但茶却不是好茶,绿茶喝来就图个鲜爽,他那茶叶存了太久,香味早淡了。”
蒙顶甘露她又不是没喝过,相比喝没什么滋味的沉茶,她倒宁愿渴着等办完事喝冰水。
至少冰水里还带些甘甜。
生在海外被咖啡泡大的林海哽住了。
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系统惊讶道:“宿主你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出来?”
萧绥无语:“……你闻不出来吗?”
系统诚实地摇摇头。
它心中酸溜溜地暗道:要是它知道那是顶级蒙顶甘露,就算是没有味道的沉茶,它也一定要喝上一口,以后好歹有出去吹嘘的资本。
萧绥见系统不做声,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系统在想什么。
不过,在她看来,从容体面这件事,并不仅仅是任何时候都淡然自若的姿态上,更是一种让自己在面子体面和里子舒坦间维持平衡的能力。
她自幼长于帝王身侧,早已千帆阅尽,区区一杯茶——就算是金子泡的,也只是一杯不好喝的茶。
看苏昴和林海讶异的脸,萧绥眉梢一跳。
在第一个世界,她与萧昀同出萧家,因而萧昀没有注意,如今她竟忘了,这些不该是这个在世界乱窜的萧绥能知道的东西——
她不再多言,换了另一个话题:“看我做什么?都老老实实看路,这处山路陡峭多弯道,一侧又紧挨着悬崖,是伏击的好地方。黑灯瞎火的掸邦,不是那么好走的。”
做人,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要有自我认知。
比如萧绥,她很显然就是对自己认识得不够彻底。
好长时间不踩狗屎,她已经把她自己那破烂气运给忘得一干二净,以致于给自己奶了口巨毒犹不自知。
这边萧绥话音才落,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前面领路的坦途伴随着惊天的火光和扬起的沙砾被瞬间掀飞!
安娜反应奇快,无需萧绥给出命令,已猛打方向盘,油门一踩到底:“老大,有伏击!”
这条山路奇窄,一侧是山崖,另一侧是石壁,没有掩体遮蔽,前面的路又已经被炸穿,停在这里简直就像三更半夜的一个大美女脱光衣服站在红灯区,再加上前方爆炸之后巨大的冲击波——
安娜这一脚油门踩下,路虎发了疯一般朝着悬崖的方向猛冲出去!
背景是不见月色的清透夜空。
车下是悬崖万丈,林海葱郁——
仿佛慢镜头缓缓滑过,在路虎冲出山路的一刹那,前方冲天的火光给半空中的黑色车身勾勒出一弧橘色的光晕。
目眩神迷。
饶是安娜反应迅速,车内仍被巨大的冲击波波及,黑色路虎在空中打了个滚,像跳了出空中旋转的芭蕾。
车里四个人跟着头下脚上跟着翻了个个儿——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还未消散,“嗡”地一声巨响又闯入脑海,萧绥的世界只剩一片静谧,身侧暗色的车窗玻璃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在让人发怵的安静中,碎裂成晶莹剔透的玻璃屑,漂浮在倒立着的萧绥眼前——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当即扯掉身上的安全带,就势一翻,一脚踹掉因变形而摇摇欲坠的车门,一手拽住苏昴,不管他听得见听不见,吼道:“跳车!”
说着,萧绥扑了出去!
“嗡——”
世界的声音猛地窜回脑海,汽车油门的轰鸣声,接连不断地爆炸声,还有骤然闯进耳中她的低吼:“跳车!”
苏昴一把扯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反手拽住萧绥的手腕,跟着她往外纵身一跃——
从安娜说话到萧绥跳车间隔不过三四秒,即使如此,因汽车的冲力,他们也离悬崖隔了近二十米,且由于重力的作用,他们即使往悬崖的方向跳过去,也不可能挂到悬崖边。
如果运气好,倒有可能卡在树上——
“咻——”
苏昴霍然抬首——
山崖上有狙击手!
他下意识一拉萧绥!
半空中的萧绥无处借力,就这么被他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那一日,水晶灯当头坠下——
萧绥惊怒交加:“放手!”
她提膝就是一记重击,膝盖狠狠砸中苏昴的小腹,苏昴不料她在半空中还能做出如此动作,箍住她的胳膊一松——
“萧绥!”
她面上温软的微笑被剥离干净,阴冷的妖火在她眼中猝然绽放,几乎咬牙道:“我说过,黑桃会护你周全。”
她若想做什么,无论刀山火海,地狱红尘,无人能阻!
话音未落,她双臂用力,狠狠一推,将苏昴推向山侧突出来的石壁!
那处仅容半个人容身的石缝是萧绥甫一从汽车中扑出来便看好的,若把苏昴送进去,可以暂时掩藏形迹,不至于被狙击手射中,待一会慢慢爬下来,总比直接摔着下去要安全的多。
而萧绥因这猛一用力,则更快向山下坠去!
“咻——”
“砰!”
子弹在萧绥的头盔边擦过,头盔上的卡扣骤然断裂,她棕色的短发猛地从头盔中挣脱出来,在呼啸的风中凌乱飞舞。
她身后的景色在飞速倒退,有血沿着她白皙的面孔缓缓淌下,雪白映鲜红,触目惊心。
这一瞬间,苏昴竟恍惚看到她身后有熊熊燃烧的烈焰在刹那间蹿高,吞吐着舔舐上她的面庞,而她微微笑着,似乎决绝——
苏昴失声叫道:“萧绥!”
他本可以借萧绥之力扒住山石,见此情景,脑袋一热,竟抓都不抓一下,不管不顾直接跟着俯冲下来!
这个蠢货!
萧绥看着紧随而来的苏昴,恨不得先拿把刀对着他的脑袋捅几下。
她面上除了惊诧里还有两分咬牙切齿。
没有大火,也没有微笑。
苏昴紧绷的心脏骤然一松。
他这才发现,他们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离地面也越来越近,视线中已经被山谷中郁郁葱葱的树冠填满——
他再一次伸手,牢牢拽住萧绥,最后,十指相扣。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两人极速坠落,石壁树木皆变成笔直笔直的黑色色线,深浅不一。
岩石峭壁上探出的枝桠受了无妄之灾,折的折断的断,萧绥的后背有防弹衣保护,自然无事,四肢却被刮得生疼,好在这能帮他们卸掉一部分掉落的重力——这是她在跳车时精确算计过角度和方向的结果。
听天由命是运气好的人才有的依仗,而萧绥,只靠自己。
风把露在外面的皮肉割得生疼,萧绥眯着眼,努力寻找条件较好的落点——
飞虎爪毒蛇扑食般从她手中窜出,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枝桠中,随着飞爪生生剐在石壁上发出的刺耳声响,“哒——”
扣住了!
萧绥惊喜地攥紧飞爪绳索上的下降器,奈何重力太大,人仍朝着山谷一路坠下,好在速度已经肉眼可见地渐渐变缓……
萧绥身上设备齐全,飞爪绳索的最底端安装了防坠落自锁器,既然上面已经勾到东西,那就意味着她不必被惨兮兮地摔成一坨肉泥。
至于这个把她抱得死紧的苏昴,他愿意抱着便抱着吧,也省了她再想办法去救他。
从跳车至受到狙击,到推开苏昴再被他抱住挂上飞爪,一套动作说起来漫长,实际上也不过只七八秒的工夫,绳索触底,弹起又坠下,天旋地转间整个世界变成大块大块的深色色斑,有深有浅,有亮有黯,肆意交叉揉错晃荡。
萧绥保持着头上脚下的姿势,不为所动。
她极冷静地掏出飞爪枪,对准地上一块嶙峋的岩石就是一枪,飞爪精准地扣住岩石的一角,枪头一缩,深深钻入石缝,不像钻石头倒像钻豆腐——
不知她按了哪处开关,吊在腰上的绳索逐渐变长,钻入石头的那跟绳索不断收缩,人也跟着离地面越来越近,最后仅剩一两米的高度,淡淡道:“下去。”
她被苏昴抱在怀中,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抱住她的手臂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