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被窝里的皇太孙.27
秋节。
夕阳下西下,皇宫大内一片张灯结彩,一干命妇正在御花园聊天说话。
萧绥因那一通闹,错过了张氏和李蘅婉的马车,和父兄坐同一辆马车又于礼不合,遂自己单乘一个马车,身边随侍着四大婢女中的夏荷和秋芳。
自打四大婢女进了梨香院,萧绥身边原本的婢女绿萼也被挤到不知何处,每日只被允许在外间做些扫撒活计,天天趁着萧绥饭后出屋散步的时候眼巴巴地看上两眼,四大婢女防贼似得,看见她就把她赶走,根本不让绿萼近萧绥的身。
萧绥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婢女求情,还被系统唏嘘了许久。
今日皇宫入口处马车来往不绝,大约是拱卫司的侍卫矗立两侧,气氛不见欢声笑闹,来往诸人尽数谨言噤声,气氛压抑。
萧绥在车中闭目养神,系统拉着她说话:“宿主,你觉得李勋会当众休了张氏吗?”
“他信守诺言最好,如若不然……”
她也会逼着李勋当众休妻的。
今日以李蘅芜的身份来,不过是为了省些事,但不代表,她会不做二手准备。
萧绥有些不耐地用手指挪了挪腕上一弯凝碧似的玉镯,她惯不喜欢在身上带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不是不爱俏,而是这种东西在打架时候容易碎,暴露身份,给人可乘之机。
要不是这玉镯是李蘅芜身上唯一看起来符合贵女身份的贵重物件,她断断不会把它戴在手腕上。
“原来你当初特意嘱咐西厂的人趁着那老尼姑死得时候,剥了那老尼姑的面皮,是要用在这里。”系统口中啧啧作响,“真是最毒妇人心!”
“布局当然要在不经意间。”正说着话,只听得外间一贯稳重的夏荷带着怒意的一声惊呼:“你做什么——”
紧跟着,马车猛地一晃,这一路都在官道上走得四平八稳,冷不防来着一下,萧绥猝不及防,下意识抵住马车壁才免于脑袋上撞个包。
萧绥一掀帘子,便见陆庸那张阴柔的脸,坐在高头大马上,朝她笑吟吟拱手道:“未曾看见国公府大小姐的座驾,冲撞了小姐,还望见谅。”
萧绥在一干贵女惊悚的眼光中,皮笑肉不笑道:“你是没长眼还是眼瞎了?”
因还对萧绥有股子新鲜劲,萧绥的无礼陆庸还耐着性子容忍着,至于刚刚出声的夏荷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目光落到夏荷的身上,阴鸷冷冽:“只不过,你这丫鬟,倒是牙尖嘴利。”
夏荷是婢女,也是国公府的暗桩,自然会武,武者对人气息最敏感不过,被顶尖武者的杀意锁定,在强大的压迫力下几乎窒息。
陆庸为人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之前有官员不过在酒后失言,骂了他一句落魄户出身的佞臣贼子,拱卫司当即破门而入,生生把那官员的舌头拔下来泡酒不说,还连舌头带酒一同灌了进那倒霉的官员的嘴里。
至于她现在的主子——
萧绥说是她的主子,实则是个被监视着的囚犯,虽说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到底不是什么主仆情深的关系。
她也摸清了萧绥的秉性,面上笑意浅浅,实则心冷,当然不会救她,她只能自救。
夏荷攥紧拳头,脸白如纸,额上全是冷汗:“是婢子不知事,未曾看清是指挥使大人,还望大人宽恕。”
她的声音都是抖的。
内容却硬气。
用陆庸的话回敬回去——
他是没看见,她也没看见,若罚了她,他是否也该自罚?
这倒让萧绥高看她一眼。
哪知陆庸冷笑一声,一伸手,磅礴的内息吞吐,裹挟上夏荷,在诸多诰命夫人和贵女的惊呼声里,夏荷毫无抵抗之力,霎时被吸至他手中。
陆庸坐在马背上,直接掐着夏荷纤细的脖子把她拎在半空中,语气缓慢危险:“你以为,这样能让我高看你一眼,饶你一命?”
他撇了萧绥一眼,意有所指道:“聪慧可人让人心喜,自作聪明却让人生厌。”
说着话,他目光移回到夏荷白净的脸上,细长的桃花眼脉脉含情,掐着人家的脖子更似乎在与情人温存。
系统被吓得瑟瑟发抖道:“宿主,我终于见着一个比你还丧病的了——”
夏荷双脚悬空,被他掐得脸红脖子粗,两眼翻白,进气多出少,她一面用手,死命扒拉着陆庸的手,试图给自己留一寸喘息的机会,一面用祈求的神色望向萧绥:“小姐……”
一旁的秋芳虽神色焦灼,却不敢说话。
萧绥眼皮都不带抬的,不耐道:“劳烦指挥使大人挪挪你那肥胖过度的身躯,莫要阻了我入宫的路。”
陆庸向来以自己的容色自傲,闻言勃然变色,掐住夏荷脖子的手猛地收紧,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夏荷的颈骨几乎要被他生生掐断——
“哦,对了,还望您把我家婢子放下,世叔您年纪大了,妾怕这高难度动作,闪着您老的腰。”
陆庸的脸色阴沉欲滴水,盯着萧绥的目光森冷如刀锋。
夏荷被他卡着脖子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萧绥嫣然一笑,眉目霎时温软生动起来,她柔声,一字一顿:“妾还等着这婢子扶妾下车。”
轻缓的语调落在耳中微微凉。
她今天刻意收拾过,依着车门闲闲看他的模样,娴雅婉娈,眉色如黛,眼波似水,扬起的脸,依稀一场朦胧胧的江南烟雨。
在轻薄柔软的梦中。
陆庸只觉得心中腾腾怒气杀意全数被那沉静深黯的眼风轻巧地拂去,不留一丝痕迹。
他扔垃圾般把已经晕厥的夏荷丢到一旁,驱马走到萧绥面前,俯视着她。
萧绥侧坐在车上,明明是仰视着他,眼神仍淡漠着,更似乎俯瞰。
陆庸被那眼神勾得心神一动,伏低身子,欲抚她的脸:“呵,恃宠而骄。”
莫名而来的宠溺语气,激得萧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气运之子,怎么老想那么多呢?
萧绥侧脸避开,淡淡道:“陆大人,自重。”
“容你做此姿态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好好珍惜。”陆庸猛地掐住萧绥的下巴,把她生生拽得半个身子都露出车外。
他不想伤到萧绥的脸,只是虚虚卡着,让她动弹不得。就势凑到她耳边吐息,声音低哑暧昧:“今晚秋宴,我便向陛下讨了你——倒时你看那惹人嫌的李勋,敢不敢说半个不字。”
言罢,他一松手,纵马扬鞭,长笑而去。
在萧瑟凉薄的夕阳下,也难掩意气风发。
往来的诰命贵女们竟没有一个停下来看热闹的,目不斜视匆匆走进宫门,只当此处一番让人汗毛倒竖的对峙,搏杀,濒死都不存在。
萧绥笑了笑。
她就着秋芳的手下了车,对一旁的拱卫司侍卫道:“宫中不许跑马,你家大人不知道?”
那侍卫只当萧绥以后是要做指挥使夫人的,挺了挺胸脯,恭敬又骄傲道:“陛下特许,指挥使可在宫中骑马佩刀。”
“这样啊……”
萧绥牵牵嘴角,眼中掠过一道锋芒,转瞬即逝。
“芜娘子,时辰到了,该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