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做大佬的表妹.15
萧绥这个人说偏执也偏执,说随缘也随缘,她能对着一道题不放手研究几天几宿,也能把自己不喜欢的英语全部避开,一点都不碰。
被强迫碰了不喜欢的东西,萧绥的心情说不上好。
看沈昀一个人提着大兜小兜的东西开门她的心情又说不上坏。
只是下腹隐约的坠痛感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心情一下子就不美丽了。
系统大呼小叫:“宿主,你发现没,之前你第一次跟沈昀一起走的时候,仗着腿长步子那叫一个大,也就那一次,之后你再和他一起走,他总是保持和你一样的步调,你说他那两条长腿憋不憋的慌?”
萧绥愈发不耐烦,呵呵冷笑道:“我腿也不短,我不憋得慌,他当然也不憋得慌。”
说好的十五厘米身高差呢,被你吃了吗宿主?
系统手动微笑,宿主这脸皮,厚。
俩人这样闲扯着到了家,萧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卫生间,果然亲戚来了。
虽然已经来这三个月了,但是姨妈每个月的按时报道都让她痛苦不已——
修士一途,有斩赤龙降白虎之说,所谓赤龙即月事,没见哪个女修士月月来姨妈的。这身体体寒,一来姨妈痛得死去活来,仿佛一个微型挖掘机一下下地从腹部刨血肉,绞碎,碾压,铺平,痛意缠绵,以至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萧绥自认也是渡劫两轮的人,和姨妈一比,萧绥忽然觉得雷劫劈身之痛,也不过尔尔。
似乎是半个月前淋的那场雨,让她这次的宫寒来得比之前更加凶猛些。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裹在被子里那股手脚冰凉也在往上泛,痛到极致伴随着轻微的恶心,几乎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萧绥,吃饭。”
萧绥从床上爬起来,天旋地转,她猛地打开门,手还在发颤。
客厅中似乎有陌生的声音和系统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纠缠在一起,分辨不清。
萧绥猛地扣住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血来——
沈昀从没有让她见过他的人,如今竟让外人来了这里!
摊牌?示威?还是逃避?
“宿主……你没事吧……”
努力分辨的萧绥被它打断思路,烦躁感更甚,低呵道:“闭嘴!”
今天下午她那番话起了反作用,把沈昀刺激到了,眼下……
系统急得团团转,它与萧绥共生,所用视角就是萧绥的视角,现在它眼中能看到的一切都在晃动旋转中变得模糊不清,它惊恐地看着自己离那一个高挑颀长被马甲衬衫勾勒出来挺拔劲瘦的腰越来越近——
然后,一片黑暗。
系统被强行掐断了。
沈昀只觉得有柔软贴在他身后,他们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任何人。
他瞬间浑身紧绷,低声道:“松手。”
萧绥不说话,紧箍着他不撒手。
沈昀将手里盘子放下,手指扣上她的手:“怎么了?”
“没事。”她声音轻柔微哑,与往日似乎不大相同,“别走。”
沈昀沉默片刻,反问:“我能去哪?”
眼下与萧夺的第一战已经打响,他请了跟随萧家多年的吴叔过来,一来是让吴叔跟她说清楚现在的形式和他们的关系,二来也让她在他和萧夺之间做个抉择。
他本不想这么早把这件事挑明的,毕竟有些事情暗着永远比明着好做,再怎么说她也是萧夺的女儿,怕过早暴露,横生事端。可今天下午她的话令他心惊,他不想她越陷越深。
或许一开始把她带回家就是个错误……
好在,这女孩聪明地惊人。
聪明到只要他把吴叔请过来,不用他说任何话,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就如她所说,他们都在假装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实则明白对方什么都知道。
就好像他永远不会问她为什么要对付楚家,就好像她永远不会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对付萧夺一样。他们都在用最默契不过的方式,不给对方难堪。
沈昀垂下眼睫,她扣在他腰上的手已经有些发白了:“我不走。”
见他应了,萧绥放下手,腹部的痛意一股一股地往上涌,她不再理会他,转而将目光转向端着盘子低头走来老者。
来人年过半百,仍精神矍铄,身材壮硕,脸上狰狞的伤疤斜下几乎贯穿整张脸,走路时左腿微瘸,却虎虎生风。
似感觉到萧绥的目光,他也抬起眼,目光精悍,和蔼笑道:“最后一次见您时您才七岁,一眨眼,小姐就长成大姑娘了。”
他说话带点台腔,不似大陆人。
沈昀在一旁开口道:“他是……”
萧绥快他一步,截断他的话,笑意温软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
她幽冷的目光压了下来,黑沉沉一片。
这样的气势,一看便知是萧家的女孩。
吴叔不觉气氛有异,欣慰地答道:“小姐不嫌弃,唤我一声吴叔就好。”
萧绥转眼看了眼已经落座的沈昀,那人仍是神色平淡,脊背挺直的优雅仪态。
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绥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如夜晚湖水中的月影,一触即碎:“吴叔。”
“唉!”吴叔喜形于色,把手中的菜放到桌子上,笑道:“小姐小时候呀,最爱老头子做的松鼠鳜鱼,小姐快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萧绥随之落座,唇角微微翘起,笑意倾泻而出,只是并没有什么情感,让人觉得冷。
她不言语,看着沈昀。
沈昀和她对视一眼,便错过目光,对仍站着的吴叔道:“你也坐。”
“这……”吴叔看了看沈昀,再看萧绥,一时拿不准沈昀的意思,生怕多说多错,迟疑片刻,落坐。
萧绥打量着一桌,都是正经八百的中式菜,她在他耳边念叨许久,才换来不继续当兔子天天啃没味道的萝卜甘蓝土豆泥。
尤其放在正中的那道松鼠鳜鱼,花刀漂亮,色泽鲜丽,十分诱人。
可惜,费尽百般心思求来的,如今,寡淡无味。
吴叔坐在萧绥身边,也不自己吃,只是不停给萧绥布菜,萧绥边吃着鱼肉边漫不经心地朝吴叔抱怨道:“他平日里竟喜欢吃些什么健身餐,那些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早腻了。你说是不是,沈老师?”
她着重咬住沈老师三个字,吴叔本以为她还在局中一无所知,又觉得她别有深意,暗道这女孩年纪不大,心思难猜。
吴叔不懂她的意思,沈昀心如明镜,淡淡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满桌子肉食,他只给自己夹白灼菜心荷塘小炒之类的素菜。
萧绥轻哼了一声:“诚心把我养得又瘦又丑。”
她眉心轻蹙,“这以后找不到男朋友怎么办?”
她放下筷子,悄无声息地按上肚子,痛。
到底是女孩子心思,别人都怕长胖,她倒怕起瘦来。吴叔哑然失笑:“二嫂当年是出名的靓女,不知道引了多少人……咳……”
吴叔窥了眼沈昀,见他神色无异,讪讪道:“大小姐与二嫂长得相像,都是靓女,不知道以后要惹多少人追喽!”
萧绥望向沈昀笑出了声,戏谑道:“吴叔,您可别陷害我,班主任在这坐着呢,找男朋友的事,还得看沈老师。”
看她眼波流转,星河盈盈欲碎,令人目眩神迷。
萧家子女,不需要绝顶容貌的点缀,已然是绝色。这女孩年岁尚浅,已经显露出令人心惊的气势,若稍稍等些时间,待她长成——
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你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挑男朋友不应该只看样貌性情,还要看出身,出身比性情容貌重要的多。”
这是吴叔第一次见沈昀用一种近乎温和的口吻,长辈般劝诫一个人。
萧绥反倒冷淡下来,嗤笑道:“可我却觉得,相知相伴最是难得。爱人易寻,孤独难解。”
沈昀放下手中的筷子,皱眉道:“最开始遇见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只是你遇见的太早,还没有见过太多。”
萧绥反驳道:“最开始遇见的确实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他一定不是坏的。怕只怕贪心太过,一路走下来,什么都得不到,孤苦一生,才是最可笑的。”
吴叔以为,这只是年纪的孩子不喜欢人说教。
萧绥望向窗外,夜幕绵延,一弯残月高悬,城市的夜晚,最容不得星光。
她边盛汤边道:“我妈总说,黑夜里太苦,总也见不到阳光。我只想骂醒她,让她好好看看天上的月亮,夜里找太阳,那不是有病?”
生于黑夜泥沼的人,能得明月已经是难道,世上怎会有人如此糊涂,去奢求于黑夜毫不相干的阳光?强行凑至一处,也只能玉石俱焚。
就如萧夺与宁凝,他母亲与他父亲。
得到了的,却满腹猜忌怀疑不相亲,得不到的,豪夺苦求终究意难平。
最后谁也没讨了好,铸了两对怨偶。
沈昀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似悲似喜。
她哪怕什么都没看清楚,仍下意识做着最和他心意的选择,说着最和他心意的话。
如此相契。
“我是个贪婪的人,此刻想得到什么,便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从不期望虚无缥缈的未来。”
沈昀当然懂她的未尽之语,他们这些人,看上去拥有的多多,实际上拥有的就有多少,上天的给予近乎悭吝,再不抓住仅能抓住的,便会从始至终,一无所有。
萧绥只觉得腹部已然痛极了,她鼻尖渐渐渗出冷汗。她搅了搅面前的汤,用绿豆,莲子,银耳,百合等精心熬制,口感清甜爽口。
可惜甜汤不及腹痛,索然无味,她言笑晏晏:“老师,您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心里有迷之自信,感觉自己年过五十找到真爱也不在话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她恶毒得紧,还补了一句:“到时候怕是要一树梨花压海棠。”
沈昀嘴角抽了抽:“总比你这未成年要好。”
吴叔只觉得他们之间气氛古怪,可惜他一句话也插不上,更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餐桌是长桌,吴叔与沈昀面对面,萧绥夹在两人中间,此刻做些什么都很方便,比如——
萧绥舀起一勺汤,递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沈昀深深望了她一眼,手指一动,握住她的手,轻抿了一口,很甜。
比少年时的面线甜的多的多。
成了。
吴叔看着他两人的亲密举止,一时坐如针毡,张口结舌:“大小姐……少……”
萧绥截住吴叔的话:“吴叔,我听说,这银耳百合汤还有一个名字。”
吴叔从不知道一个少女的目光可以如此漠然平静,不……他曾在一个少年的眼中看过,那是……他望向垂着眼慢慢喝汤的沈昀。
这是默许了——
竟然默许了?!
入耳的声音轻柔低缓森冷:“吴叔,你说说看,另外的名字叫什么呢?”
吴叔一颤,不知是被她的威势所压还是被脑海中惊悚的猜测惊得慌了神,喃喃道:“百年好合羹。”
萧绥轻笑出声。
声声“沈老师”里隐藏的暧昧,说到男朋友时别有深意的话,这一碗她喝了一口递给他的银耳百合羹……吴叔只觉得豁然开朗,脊背发凉。
这哪是吃了顿饭,情场战场,他家少爷还输得一败涂地。
唯一一颗卒子还亲手捅了主子一刀,他只恨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做了那道银耳百合羹。
不对……他险些忘了……
“少爷,也不知道大小姐喜欢喝什么汤?”
向来行事果决的少爷难得迟疑片刻,才从冰箱里拿出百合和银耳,平静地道:“就用这个吧。”
萧绥起身:“我吃完了,两位慢用。”言罢,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似乎有什么不对……
沈昀猛地起身,低声对吴叔道:“我去看看她。您走的时候,带根头发,查一下她的DNA。”
吴叔急道:“少爷!您不能——”
刚才说什么萧绥长得像二嫂,哄她开心罢了。那轮廓那气势那眼神,分明和她父亲萧夺如出一辙,不必查便知道她是萧家的血脉,他还在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昀摆摆手,转身出门,进了萧绥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