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金三角雇佣兵x军火商
阳光炙热,空气滚烫若流火。
树荫绵长,小径通幽,穿过这条林荫路便是河堤。
秦潇漫抹了把脸颊上的汗,她望着寂静的泥路,忽然觉得,也许在层叠掩映的树荫后,依然有人在等着她——
秦潇漫怔怔看着萧绥的背影,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她甩了甩头,不再多想,凑到萧绥身边坐下。
萧绥手中握着长长的鱼竿,在钓鱼。
一如既往。
鱼竿是她从市场买来送给萧绥的,并不值钱,她送出手时还生怕萧绥嫌弃,而萧绥似乎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计较这鱼竿到底价值几何,自收下之后,若萧绥来找她时她没下课,就会坐在此处钓鱼等她。
当然,萧绥向来随钓随放,是绝对不会取回去吃的。
她嫌水脏。
这样的高温天气,萧绥仍穿着利落的工装裤和皮靴,紧身工字背心下裸露出的平直肩膀莹白得近乎刺眼,她侧颜平静如昔,不似坐于酷暑中,倒似坐于清凉的空调房内。
秦潇漫从没见过人能这么矛盾,如此随意又如此挑剔,潜静安然却不容忽视。
她抱膝看着萧绥,愁眉苦脸:“萧绥,你这次救了弗兰克,我怎么还你呀,我可掏不出好几百万。”
萧绥漫不经心道:“这不就是给你爸妈打个电话的事?”
“不行!我爸爸和妈妈的钱和我无关,等我回去立刻叫上弗兰克一起去打工还你!”
萧绥收线的动作一顿,忽然扭头望向秦潇漫,定定地看着她。
秦潇漫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一时坐立不安:“怎么了?”
却见萧绥松了鱼竿,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
动作是轻柔的,可不知为何竟似钳制,秦潇漫僵坐在那里,动弹不得。
萧绥轻轻一笑:“不如……你替他肉偿?”
她眼中星光闪烁,神色却晦暗不明,秦潇漫呆呆地望着萧绥,说不出话。
“花姐不就是干那营生的,她带你入行,保准来钱来的快。”
那语气太平淡,在平淡中腾出阵阵寒意,秦潇漫被冷得打了个摆子。
“萧绥……”
眼前这个萧绥太陌生了。
与那个会把她护在身后,从来不会拒绝她任何请求的萧绥判若两人。
心中翻滚的寒意几乎让秦潇漫误以为眼前是个完全不想干的人正套着萧绥的皮囊与她说话。
她猛地挣开萧绥的手。
看着萧绥渐渐眯起的眼睛,她几乎下意识把到嘴边的质疑咽了回去,惊惶无措地换了另一种说辞:“你对我太好了……”
不错,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曾经无意间忖度过的,在此时此刻全然浮出水面。
萧绥对她太好了。
这种纵容几乎给她一种,只要招招手,她就可以借着萧绥的手将无数人的生死掌握在手心的错觉。
萧绥甚至不需要说一句话,她手中的权力已经散发出阵阵异芒,吸引住人的全部视线。
肆意践踏规则的能力是最大的捕食网,秦潇漫无比清晰地知道,她本不属于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地界,萧绥愿意把她安然稳妥地捧在手中时,那些权柄和能力都是蜜糖,等哪一日萧绥不愿意捧着她了,捕食网骤然收紧,那些权柄和能力将成为剧毒的砒霜。
萧绥从没有强迫过她,她只是引诱。
引诱她一步步走上至高无上的悬崖,然后,坠入深渊。
秦潇漫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亦可以被那种肆意支配的权力的引诱,对着萧绥涎然欲滴。
没错。
她羡慕萧绥,在午夜梦回,甚至有成为萧绥的隐秘念头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掠过,但……她惧怕萧绥。
不,她惧怕的不只是萧绥,还有她从未拥有过的权力,以及……权力的失控,乃至被权力碾压反噬。
权力来得太轻巧,萧绥于她又是大捷径,她惧怕着萧绥哪日腻味了这游戏,将她弃于泥泞。
秦潇漫忽然懂得了那些和富二代谈恋爱的灰姑娘们的心情。她们仗着对方的纵容,肆无忌惮挥霍着对方的财富和权力,同时也要担心分手后对方施予的那些让她们承受不起的报复。
自始至终,让她们臣服的不是爱情,是财富和权力。
萧绥勾住她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秦潇漫一时被她攥得生疼,却不敢说。
她声音更柔和些,几乎是轻飘飘地浮在空气中:“你怕我,是么?”
秦潇漫霎时脸色惨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我……”
萧绥的气息扑在她面上,冰冷如雪。
她唇角带笑,可她眼中非但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可以称得上冷峭:“你本可以不怕我的。”
她垂下眼睫,压住眼中神色,不知是问她还是自言自语:“为什么偏要选择怕我呢?”
秦潇漫回答不出来,只是牙齿打颤。
这是秦潇漫第一次看清了那双星光璀璨的双眼——
透过那些浮动的星光的表象,仅仅看到一双真实的,没有情感的眼睛,冷寂幽静。
她几乎以为她看到的是一只怪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秦潇漫听到她说:“既然愿意怕,那便怕着罢。”
有什么轰然碎裂。
炽热的阳光和闲适的池塘化作岑寂阴冷的黑暗,捏住她下巴不放的萧绥骤然淡去,惊惧之下,秦潇漫猛地睁开双眼——
意识似乎被禁锢在脑海深处,阵阵又僵又木,完全丧失了对身体和感官的掌控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一声模模糊糊的“你没事吧……?”。
秦潇漫的指尖动了动,意识回笼,下午在野味店前与萧绥那场无声的对峙没入脑海。
她这才发现阳琛正探身在她面前满脸担忧地盯着她。
她几乎是惊弓之鸟一般抱住阳琛的肩膀,缩进他怀中——
好在阳琛反应快,及时用手撑住床头,才不至于整个人摔下来砸到她。
隔着肩膀上薄薄的衣料,阳琛能感觉到她毛茸茸的眼睫和湿漉漉的泪水,他不由自主地侧了侧头,脖颈裸露的皮肤贴紧了她毛茸茸的头。
凌乱蓬软的长卷发悄无声息地垂落在她肩畔。
他能闻到她的发上花香。
心猿意马。
于是阳琛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道:“我说了,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就是不听我的……”
湿漉漉的泪水大片大片地顺着肩膀淌下来,无声地拥抱变成小声的抽噎,风月场混迹多年,阳琛从没有如此刻一般手足无措过,半晌,他有些变扭地期期艾艾道:“你不要把鼻涕蹭到我衣服上。”
抽噎声一停。
背上的手从肩膀滑到他腰间,秦潇漫躺回床上,都已经哭得一抽一抽的了,还红着眼圈,可怜巴巴地仰头问他:“什么是……鼻涕?”
跟老外念中文一样怪腔怪调。
未待阳琛回答,她已破涕为笑,看她笑着,阳琛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只觉得腰上的手倏紧,然后便见她的脸瞬间放大,唇上一软——
她唇角笑着,眼角带泪,浓密眼睫下的眼睛敛着神色,没有看他,阳琛却能看出其中隐藏的惊惶无依。
他几乎瞬间明了这一吻的缘由。
她害怕又不知所措。
她想让他安慰她。
用成年人的方式。
阳琛伏低身子,将她压在床上,哑声道:“你可想好了——”
身体是滚烫的,却有凉意漫了满腔心房。
秦潇漫低着头,突然小声道:“我中意你哦。”
阳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秦潇漫抬眸看他,目光灼灼:“我中意你!”
“阳琛,我向来都只做施予的人,我……我想……这次能不能换我做一次被施予的人……由你给我——唔!”
良久,他微微起身,目光凝在她爬满潮红的脸颊上。
此时此刻,此人在怀中。
已胜过半生阅过的千种风情,万般风月。
他根本给不出其他答案。
只得声音嘶哑地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