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们一起学猫叫.27
萧绥只微微侧头,来势汹汹的一拳便被她轻巧避过,她气定神闲地摆好拳击的架势,朝那胖子勾了勾食指。
胖子见她那猫逗耗子般的戏耍姿态,勃然大怒,顶着满脸鲜血大喝一声,朝着萧绥又是一拳——
拳到近前,他手中倏然弹出一束雪亮的刀光!
萧绥被他的吼声震得耳朵生疼,也歇了戏耍的心思,纤细的指尖扣住胖子粗壮的手腕,用力一撮,只听的“咯嘣”一声,紧随其后的是那胖子凄厉惨叫——
萧明宴连萧绥动作都没看清,只见那胖子骤然弯腰躬身,再一次被萧绥捺住了脖颈,如同情景倒放,又是“嘭”地一声,来了个叩头。
“你以为是你一时大意?”萧绥的声音依旧温软。
不待那胖子回答,她揪住胖子的脖颈,拎起,又捺下,反复数次,休息室这张紫檀木桌被撞得“咚咚”作响。
被萧绥当做敲木鱼般一通狠敲。
那胖子正对着萧明宴,萧绥每拽起一次他的头,萧明宴就能看到一次那张已经血肉模糊的脸,胖子两眼翻白,看起来已生命无多——
“你也配拿刀?”
随着“咚”地一声闷响,不知何时跑到萧绥手中的弹簧刀齐根没入胖子肥厚的手掌。
毫无障碍。
鲜血四溅。
“还叫么?”
胖子哼都没哼一声,昏死过去。
随着萧绥松手,仅靠着那只被牢牢钉在桌面上左手,胖子整个瘫软的身体被吊在桌沿边,看得人一阵生疼。
看桌边那张青紫肿胀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脸,萧明宴胃中翻腾一片——
那简直是活灵活现的乡土文学里地主家过年祭祖用的猪头,只看一眼那青紫颜色,便有一股子尸首似的腥腐气冲入鼻腔。
萧绥淡淡瞥了眼横躺在地上满脸惊恐的高个:“还不走?”
“这就走,这就走……”
高个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萧绥敲了敲桌子,“回来。”
顿了顿,她把风衣从地上拾起来放到身旁,安然坐下,淡淡道:“清理干净,把他拖走,还有,筹码。”
那高个哆哆嗦嗦地照办,走得时候牙关紧咬,看上去被吓得不清。
目睹了全过程的耶哥胆寒不已。
那女人手里有枪——
耶哥在萧绥脱下风衣的时候,看到了她后腰上别着的乌黑枪套。
有枪在这地界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这种远超于当地民兵的酷烈手段。
耶哥在这里混迹多年,眼力不知比寻常人要好上几何,这女人是个狠茬子,弄不好钱没赚到,命没了。
小山般成堆的现金只剩下两成不到,耶哥却不敢再打那些钱的心思,满心畏惧,只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
见耶哥那闪烁不休的目光,萧绥已经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她按了按眉心,问道:“你们这有一个叫……弗兰克的人吗?”
耶哥站得远远的,不敢再往她身前凑:“弗兰克?是鬼佬吗?我们这边不常见鬼佬,很好找的,用不用我帮您问问?”
“是亚裔。”萧绥掏出平板,给他看照片,又从一旁的钱堆里单拎出几沓钞票放在一旁,道:“半个小时,找到他,这些都是你的。”
耶哥把平板上的照片拍下来,他对着这意外之喜愈发措辞谨慎,忙应承道:“我这就去找,您放心,半个小时之内肯定把人给您带来。”说罢便匆匆出门了。
室内只剩萧明宴和萧绥两两相对。
只是这萧明宴还不如耶哥有眼色,他已经熬了三个日夜,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打哈欠,见萧绥看来,口齿不清道:“你的运气真不错。”
萧绥淡淡道:“不是运气,是数字和概率。”
如果玩猜大小,她相信以她的逆天霉运,很快就可以凭借大输特输去死单房里来趟一日游。
萧明宴只当她是得了便宜在他面前卖乖,撇嘴道:“你都可以靠这个发家致富了——”
他边说边用手指拨弄着桌面上的骰子。
寻常人在长年累月的学习下,中指多有因写字落下的薄茧,更严重的,指节都会变形,而萧明宴的手指修长匀称,皮肤光洁,没有疤也没有茧,一看便知这是属于贵公子的手,不学无术的那种。
萧绥一瞥便将目光拉回到萧明宴的脸上,道:“我以为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
萧家人的样貌,多半是男子清俊女子隽秀,容色清淡并不浓丽,这萧明宴却是个异类,长了张阴柔漂亮的皮囊,以至于……全然不像了。
萧明宴懒洋洋地问:“知道什么?”
萧绥皱了皱眉:“大数定律,凯利公式,概率论和极数论……伯努利,高斯,约翰纳什。”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机会成本。”
萧明宴半晌无语,他连人名都没听懂。
萧绥也很无语:“……你数学史没修完?或者连经典概率论都不懂?”
那语气简直像高中老师在质疑“你们初中老师没教过吗”。
……
系统弱弱地出声提醒:“你不是也没学过……”
萧绥简直匪夷所思:“这难道不是人人皆知的数学基础?”
系统在被学霸支配的恐惧中瑟瑟发抖。
萧绥揉了揉额角,换了个浅显易懂的说法:“比如抛掷硬币,有正反两种可能,人总会觉得只要再来一把,正面或反面的几率要更大,实则不然,正与反的概率永远是二分之一,就算投掷一千次,对概率也依然没有影响。”
看着萧明宴茫然的脸,萧绥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初中学的独立事件。”
“就好比输赢,这一把输了,再来一把,输赢依旧是五五开,但有一点,赌博的次数是无限的,但钱是有限的,所以可以由此得出一个浅显易懂的结论,只要本金有限,赌徒必然一败涂地。”
最后,萧绥总结道:“输不可怕,可怕的是赢。越是尝过一夜暴富的滋味越不想踏踏实实工作,天上的馅饼吃多了,人间的馅饼就不香了。很可惜,赢得一时却赢不得一世。概率会把所有的馅饼都还给庄家,赌徒只能倾家荡产。”
萧明宴兴致缺缺,看他神色根本没听进去。
也对,他要能想到这一点,也不会在澳门输个精光被绑回家后还贼心不死,又被人骗到这里来。
萧绥眯了眯眼,淡淡道:“我今天找你,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萧明宴猛地直起身,神色警惕,道:“你可以问,但我未必能答。”
萧绥不置可否,问道:“萧家同辈之中,除你外,有几个左撇子?”
萧明宴愕然,他本以为萧绥会借机问些萧家机密。
他还暗自嘲笑萧绥天真,莫说他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向来只知道败家不知赚钱,家里的事一概不过问,就算他知道,也必须推说不知道。
只要家族还给钱供他一天,他便一天不能砸自己的饭碗。
“这一辈儿只有我一个左撇子。”
她没说话。
瞳孔还是无边无际的黑,和深夜湖水般的凉。
气氛压抑,萧明宴有点不自在,试探着反过来问她:“你是谁?”
“萧绥。”
萧明宴讶然:“你是二伯的女儿?”
“你怎知道?”
“父亲偶然跟我提过一次你的名字,因萧家咱们这一辈,名字都是双字,只有你是单字,再加上事关叛出家族的二叔和你那脱衣舞娘出身的……咳,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都是……双字么?
萧明宴上下打量着萧绥道:“我本以为你是个漂亮火辣的混血儿。”
东方人的基因在她身上的作用似乎格外强大,仔细看去,她眉骨确实生得要更深刻些,肤色也白得有些过分,除了这两处,再没有和混血火辣相干的地方了。
看在都姓萧的份上,这张脸勉强算作漂亮罢。
毕竟萧家人不能有丑的。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萧绥不想再跟他侃这些没营养的话题,直接赶人:“你可以走了。”
……
说好的好处呢!
萧明宴不忿地咬牙,卸磨杀驴真是干脆。
这边萧明宴扭头走了,那边耶哥也传来消息,说找已经找到弗兰克,但是他欠了十几万,不还钱不放人。
视频里的弗兰克在死单房里过了一遭,浑身上下血里捞出来似的,几乎没一块好皮。
萧绥帮他把账抹了,吩咐耶哥把人送去秦潇漫的住处,此事便算了结了。
至于萧明宴在水哥那群叠码仔手上能不能落得好,会不会如那个弗兰克一般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甚至直接丢了性命,彻底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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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绥摘下身上的挎包,扔到副驾驶。
她并不喜欢像萧明宴那样满身潮牌,也不喜欢这些挂着硕大LOGO无比张扬的衣服和包,甚至不喜欢刻意地追寻什么时尚和新款。
她穿衣服并不固定于某一类,只秉持着舒适合时宜。
校园内穿着衬衫和高腰短裙合时宜,在晚会穿着高定礼服也合时宜,在雨林中短袖工装裤军靴迷彩服合时宜,装作工作人员潜入舞会,穿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更合时宜。
不过衣服这东西,除了自己穿在身上舒服,还有彰显身份的作用,她手头能取出来的现金有限,要不凑一身奢侈品大牌,恐怕上牌桌都难。
她开车,默不作声。
系统小声道:“宿主,不要怪我多嘴,你心中所想,根本不可能。”
萧绥猛地一踩刹车——她本来车速极快,这一下差点把整个人甩到挡风玻璃上,幸亏有安全带,要不然便要当场表演个脑袋开花。
见萧绥不说话,系统只得颤巍巍再道:“三千小世界本互不相通,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总有那么一两个小世界有些许相似,比如这个世界和之前……但是它们到底不一样。”
“你应该有印象,彼时华夏和当今的华夏……并不相似,萧家做的虽然还是一样的活计,但本家此刻在京城,而非台北,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说,夺舍这种事,需要找和你气息相似的,同宗同姓血脉相近都不一定出现气息相似者,俩人同时转生于同一世界同一家族那几率就是天降十张彩票,十张全部百万奖金那种。”
萧绥握紧方向盘,问:“你之前与我说,他是另一世界的气运之子?”
“没错,萧明宴乃那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他侄子劈腿富家女,那个富家女为了报复,嫁给萧明宴,自此他成为被幸运女神选中的男人,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按照时间线,那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萧绥轻嘲一声:“又是一篇言情文?”
系统见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心情恶劣,松了口气,道:“才不是呢,那女孩并非气运之女,这是串了台的哔点都市后宫文。本来天道规则欲让其纵横官场,结果不知出了何种纰漏,天道扭转,变成了如今这模样。听闻最近有一批本该去官场的气运之子纷纷出走商界,没有气运之子支撑,官场近来元气大伤,往日辉煌也不复得见。”
“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地,今日来此,恐怕也是由于天道突然转换,出了问题的缘故。”
“哦。”
萧绥的回应着实冷淡,系统悻悻地换了话题:“对了宿主,在上个世界中,因你登上皇后之位,主脑赐予你一份奖励,现在奖励已经下来了。”
“是什么?”
“气运值礼包一份,气运值总计二百二十二点。”
“……”
这个数也真是——
萧绥揉揉额角。
“您要现在使用吗?”
“不。”萧绥微微一笑,“把这份气运值加在苏昴身上。”
系统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上次与气运之子对杀,无另一个气运之子帮扶,到后面九死一生,着实凶险,这一次,我打算换个方式。”
“秦潇漫长了个驴脑子,如何劝诱都不为所动,我也懒得去再去浪费口舌。”
“既然气运之女就她一个,不若……”萧绥的指尖轻轻拍打着方向盘,嘴角牵出一抹冷淡的笑,声音亦冷冽:“我再造个气运之子。”
系统将她自见到苏昴后的种种行径串联至一处,忽然觉得不寒而栗:“宿主,你一直以来对苏昴百般撩拨,是因为自打见到他的最开始,便想推他做气运之子?”
“那些的话,那些情意……全部是精心设计?”
“为什么是他?宿主,你为什么选中他?”
萧绥笑了笑:“他对我一见钟情不是吗?是他选中了我,而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造另一个气运之子,再与他产生情感,不若找个本就喜欢她的更省事些。
况且,系统不知道,她可是凝阳老祖半步地仙,且不说在外闯荡这那些年零零碎碎的积累,就是重华宫中藏书楼数万万件玉简她看亦过一半有余,不敢说专精,推演之术多少也粗通一些。
再者,她半步跨进地仙之位,神识强悍,已然隐约超脱于一般修仙者,如今随着伤势好转,修为日渐恢复,苏霈泽之流的气运她虽看不明白,但看个毫无灵脉的区区个凡人,自然能窥得一二。
她接触的人里,除了秦潇漫,苏昴是她见过气运最好的,命盘的光亮只与秦潇漫相差一线。
她无需苏昴做什么,只要让他每日跟着秦潇漫做些她做的事,混一混气运,沾些光彩,必要时刻再从秦潇漫那处抢上几分功劳,便可以功成名就了。
今天来见萧明宴,不过是为了印证心中的一个答案。
毕竟判断题不好做,但选择题却好做得很,做选择题,当然要用排除法。
萧绥心情愉悦,一脚踏上油门——
“咻——砰——”
挡风玻璃散开蛛网般的纹路。
萧绥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
子弹!
有人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