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山谷坍塌处之后的，是一头深色鳞片的巨龙。

　　范萱菱认得这头巨龙。刚才她落进冰窟时，和那个女人同时出现在她脑海里，也是在她身后的乔伊的祖先。

　　女人同样转身看去，只见那头巨龙抻开双翅，在雾中幻化成了人类的模样。

　　龙幻化成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头深灰色的长发，他拢了拢自己的灰发，和女人四目而对。

　　“赛德蒙斯。”

　　黑发女人出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希丽丝。”

　　灰发男人也叫出了她的名字。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许久，希丽丝才率先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真是，好久不见。”希丽丝笑着说，“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这次的你，居然放过了我的魔法傀儡。”说着，她看了一眼怒目圆瞪的范萱菱，“怎么，相处太久，心软了？”

　　“'傀儡'是什么意思？”范萱菱大声问道。

　　“嘘。”女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范萱菱被迫噤了声。

　　“究竟过去多久了呢，”满意的希丽丝抬头仰望天空，“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上千年？真是久到我自己也忘记了。”

　　“可无论过去多久，你还是会寻找一切机会逃出来。”赛德蒙斯平静地说，仿佛女人说的话都和他无关。

　　“而这次，机会是你给我的。”希丽丝淡淡地说，“你有无数次机会让这个女孩儿丧命，却一次也没把握住。甚至，你还救了她的命，帮助她，不止一次。”

　　“你任凭她到我的地盘上，一次次的让我能够接触到她，引诱她来到这里……太轻松了。”她怅然若失地看着赛德蒙斯，“我甚至怀疑，你是故意让她来到我身边的，对吗？你终于想结束这一切了？”

　　“真好。”她说，“和你一样，我也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无休无止地和你争斗下去了。”

　　范萱菱愣愣地看着远处的灰发男人，“一直有机会杀了我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希丽丝戏谑地抬高音调，“——哦，我想起来了，他一直假装自己是某种弱小的生物，讨你的欢心呢。”

　　“希丽丝。”白雾中的赛德蒙斯皱了皱眉头。

　　“怎么？”希丽丝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做的事，不允许我说吗？”

　　“——啊，”范萱菱眨了眨眼，“赛斯……赛德蒙斯？”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深色皮毛的小动物，毛色似乎和眼前的男人一模一样，“可……它看起来并不是龙？”

　　“他本就不是龙。”希丽丝冷冷地说，“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龙。他们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诅咒。”

　　“诅——？”突然的信息让范萱菱猝不及防。

　　“赛德蒙斯是个巫师。”希丽丝说，“我也是。哼……我可真是好心，还会为自己的傀儡说这些事情，也许是孤独了太久吧。”

　　她苍白的手指绕着自己的黑发，“我们原本有一位共同的老师，是他教导了我们的所有。”

　　“老师无比强大，尽管我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又是个极度温柔的人，永远是耐心的样子，也从未对任何人发过火。”

　　“可有一天，他突然变了。”希丽丝突然脸色一变，“他在那天夜里，放火烧毁了所有东西，包括我们的房子，并且对我施下诅咒，让我变成了渡鸦和人的结合体。”

　　“虽然事发突然，但我知道是谁让老师变成了那样。”希丽丝一双乌黑的眼睛移到了赛德蒙斯身上，“是你！赛德蒙斯，你一直觊觎老师的知识、遗产，所以设计害死了他。但你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让我知道了。”

　　“你说谎。”深灰色长发的男人语气不容反驳，他冷冷地看着黑发的女人，“老师本就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他从未在你我面前控制过情绪。”

　　“可就在那天，他突然一反常态的温和，甚至亲自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赛德蒙斯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中，“而你，就坐在他的左手边，我则坐在他的右手边。”

　　“但是，”赛德蒙斯顿了一下，“你却下毒害死了他。”

　　“你说谎！”希丽丝乌黑的眸子带着怒气，“我果然不该和你'回忆'过去的事情……”

　　她说着，挥动身后的黑色翅膀，带起的风刮起她的长发，希丽丝周边的黑色羽毛聚集在她的双手附近，一根纯黑色的长杖从中凭空生出。

　　“你我就在今天决一胜负吧。”希丽丝握着黑色长杖，轻轻地说。

　　话音未落，希丽丝突然高举长杖，一道深蓝色的光透过白雾袭向赛德蒙斯，而后者像早有防备一样马上跳离了原地。在赛德蒙斯原本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寒气逼人的冰柱。

　　赛德蒙斯回头看了一眼冰柱，他嘶吼着，身上冒出一道强光，随后一头巨龙代替了人类的痕迹，巨龙怒吼一声，向希丽丝所在的方向喷出强火。

　　“啧——”希丽丝皱起眉头，她将长杖横在身前，竖起了一道透明的冰墙抵御强火，而巨龙却趁她抵挡时灵活地飞跃到她身侧，一人一龙在极近的距离闪烁着魔法的亮光。

　　被眼前的场面吓呆的范萱菱突然被人拉住了胳膊，她下意识尖叫一声，马上有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是我。”熟悉的声音让她马上放心下来。

　　之前一直发呆的乔伊已经恢复了神智，他将范萱菱拉住，一起退到了不会被正撕打中的巫师波到及的角落。

　　“他、他们这是——”范萱菱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而乔伊只揉了一把她的头顶。

　　“放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他的眼神沉了沉，“无论什么时候。”

　　“你有什么办法？”范萱菱看他似乎不太坚定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乔伊含糊地回答，他看着一人一龙争斗的方向，面色冷峻。

　　原本占据上风的希丽丝，手上的长杖猛得爆发出一阵强光后突然产生了一道裂缝，接着在她不可置信的表情下在白雾中碎成了粉末。身受重伤的巨龙见状猛得撞向了她。被撞飞的希丽丝像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在了范萱菱二人的眼前，黑色的羽毛也散落了一大片。

　　希丽丝呕出了一大口血，她费力地撑起上身，乌黑的眸子无神地看向范萱菱。

　　“身体……”希丽丝下意识伸出手，范萱菱看着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变成这副模样，也一脸恐慌地向后缩。

　　正在这时，乔伊冷冷地看着希丽丝。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随着这句话，希丽丝突然僵住了身体，整个世界也像按了暂停一样，在同时间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