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书生路漫漫(二)
屋中渐渐暗下来,温度也越来越冷。陈晨伸展了一下四肢,查看了一番原主的体质后,心中感慨道情况总算不至于那么糟糕了。
原主虽说体弱,却是个实打实练武的好苗子。至于读书,陈晨自是不会放弃,这可是原主的执念,也是陈晨比较看好的一个出路。
看王萍芳的样子,是真的铁了心想要虐待死他。当然,他可以反抗,不过这个时代,“忠孝”二字可以砸死人。王萍芳打骂虐待他,最多遭人两句话几个白眼。但若陈晨对她有半点不孝之举,他这一生也就算完了,仕途的门槛都进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王萍芳虽厌恶章老太太至极,却也不得不好生供养她,不敢在她面前虐待章晨。
至于离家出走?这更是异想天开,古人对户籍的管理尤为重视,陈晨就算是想出这个禹州城,没有户籍路引,分分钟就得蹲进去吃一辈子牢饭。
所以,考取功名,成了秀才后,有官府的引凭,陈晨才能正大光明的脱离这个家。
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健康的活下去,眼前则是怎样填饱肚子。
他尴尬的听着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咕噜”响。对面的厨房里飘来一阵炖鸡的香气,陈晨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叫的更欢了。
“哎,”陈晨长长的叹息一声,这三个面位过来,他是活的越来越惨了。
他无奈的捧起刚才那个小男孩给的冷馒头,咬了一口后便放下了,硬梆梆凉飕飕的,在这个大冬天里,吃完嘴中真不是滋味,他想念清颜做的麻辣鱼火锅了。
也不知清颜是不是会来。清颜为什么会出现在两个不同的面位呢?他心中这样疑惑着,嘴里不假思索的问了出来。
“大大,我也不知道。查不出来呢。”卡通兔一脸纠结的回答到。
“嗯,没事。”
“你觉得她会不会继续出现,比如在这个面位?”
“也许会,也许不会。”
“如此,便顺其自然吧。”
陈晨虽作如此回答,心中却是隐隐期待的。但他从来是个理智的人,对于没有出现的希望不会狂热的幻想。
鱼火锅?对!他可以去捉两条鱼来填饱肚子。
当初,每回他冬天出完任务回家,周清颜都会做各种火锅,两人在寒冷的冬天涮着火锅,心都热乎了。
厨房的煤油灯晃晃悠悠的,王萍芳背对着门口,手拿着大勺子正舀了一勺鸡汤,美滋滋的品尝着。她可没心思关注被扔在柴房的继子,这鸡,就算是吃剩的骨头她都没想过要留给他。
陈晨瞟了一眼厨房里臃肿的身影,轻手轻脚的走到院门口,推开栅栏,借着周围人家的朦胧灯光,一路直往村后大山方向走去。
章家村靠山而居,大羊山并非一座山峰,而是三山相连,远而观之,形似山羊,高耸入云,故而名曰大羊山。山中植被野禽颇多,山外环绕着一片密林,密林里的产物是章家村除农作物以外最主要的生存依靠。
其实,山里物产更为丰富,不过,进山的人却几乎没有,概因山中野兽凶猛,曾经有胆大的村民结成近二十人的队伍,带着干粮,提着铁锹锄头等工具,壮志勃勃的越过密林,往深山走去。村中人等急了眼,在七天后,才等回来堪堪两人,其中一人还疯疯癫癫的,剩余的十几人都死在了大山里,尸骨不存。从此以后,哪怕生活再艰辛,村中也没有人提过进山的话了。
在外头至少还能拼命的活着。
因而村民也多是在密林里拣拣野生菌子,运气好时,能逮着两只野兔或野鸡,给家里添点难得一见的荤腥。
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清澈,水草悠扬,其中肥鱼跳跃欢腾。这里的人不像后世的人那般爱吃鱼。对他们而言,鱼肉腥味颇重不说,吃着也不如鸡鸭猪肉感口,还容易被卡到。如今的人,还在苦恼吃饱的问题,哪有那么多心思研究如何吃才好吃,也因此错过了一道美味。
走了大半个时辰,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陈晨寻了一根尖头的木棍,站在溪边,静静的听水里的动静。
他连插了两三次,由于光线太暗,他都不得其要,让鱼儿在眼皮底下溜了开去。好在上一世的训练中不乏有也在生存训练,他静下心来,等周围一切平静下来,慢慢举起拿着木棍的右臂。
突然,木棍猛的斜向扎进水中,夜色掩映下的水里“噗哒”“噗哒”直响,飞渐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陈晨并不急着提起来,心中欢喜的狠狠往里戳了一下,保证鱼被穿透后才将其提溜起来。
收获不错,是一条约为三斤的草鱼,鱼尾还在不停的晃动。他将鱼扔到一旁的背风处,从旁边捡来一堆树枝,好在这天儿虽然冷,却也干燥。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吹,火苗瞬间冒出来,陈晨暗自庆幸原主因为被王萍芳逼迫着煮饭的缘故,一直将火折子揣在怀里,否则他今晚就只能啃生鱼了,没有其他工具,就连吃生鱼片都成了幻想。
就着周边干枯的落叶,木柴很快就被点燃,火光透着寒夜里仅有的一点暖意。
陈晨在身旁找到一块比较尖利的石头,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鱼腹刨开,去除内脏,又在溪水里将它洗的干干净净,这才用一根洗干净的木棍将鱼身穿了个透,架在火上慢慢的烤起来。
手上的裂口沾了水,疼的周边肌肉直发颤,陈晨将鱼架在架子上,双手放在火边,冰冷彻骨的寒意渐渐离去,陈晨这才感到舒服不少。
鱼肉熟的快,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香味,鱼被烤的两面金黄,外焦里嫩。虽然没有调味品,陈晨还是吃的有滋有味。
吃饱了,陈晨烤着火,靠着背后的大树合上眼休息起来。这儿虽然是露天,却也比漏风的柴房好的多,尤其是火堆的温度不停传来,陈晨倒也没觉着冷。
几个时辰过去,火堆的温度渐渐冷了下去,陈晨被一阵寒风吹醒,他重新在周边拾了些木材过来,将火堆引燃,然后又在河里插了两条鲫鱼,裹着先前拣柴时意外发现的几个残留在枝头的野山椒烤起来。
辣意从舌尖一直传到头皮,火辣辣的味觉驱走了十一月份的寒意,陈晨吃完了鱼,在火堆旁细细打量起手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交替的伤口。
“卡通兔,这一世有通关礼包吗?”
“有的,大大现在需要看吗?”
“嗯。”
“大大上一世的礼包是特异功能大力无敌,这一世是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
“对的,这样大大就可以快速阅读,高速记忆了。”
“嗯,这个不错。正好适合我考科举之路。”
“大大现在服用药丸吗?”
“行!”
陈晨捏着手里绿油油的像劣质毒药的药丸,嘴角抽搐不已的问道身旁跃跃欲试的卡通兔:“这……这是药丸?你没拿错?”
“没有啊,这么好看的药丸,我当然不会认错啦。”
“好看?”好吧,果然是数据,审美观与人类大相径庭。
陈晨皱着眉头,将这粒绿的慎人的药丸吞进腹中。
回过头只见卡通兔欣喜的望着他,眼中的灼灼目光容不得人忽视半分,在这幽幽火光中,比刚才的绿丸还要慎人。
“还有什么事吗?”陈晨无语的问道。
“大大,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陈晨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只见卡通兔一闪一闪,不一会儿,一个长约一米的金属盒子从半空中浮现出来,停到陈晨面前,他甚为不解的打开盖子。
一柄三尺多长,黑幽幽的长剑静静的躺在其中,剑未出鞘,一股寒意却直面迎来。陈晨神色颇喜,心跳微微加速,他刚一握住剑柄,长剑立马发出一阵青光,整个剑身“嗡嗡”作响。
长剑看来威力十足,但其剑身柔软如绢,非铜非铁,看不出材质,剑柄里镶有血红色玉石。即使不懂剑之人也当知,这定然是一极品软剑。
沈括《梦溪笔谈》里对软剑的描述为:“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可以屈置盒中,纵之复直。”
陈晨眸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欢,他执剑略略的一挥,几招剑法迎空劈下,剑身呼啸而起,寒光一闪,落叶纷飞,接连几声“嘎吱”细响传来,随即数十细小的枝干“哗啦”坠在地上。剑气席卷着周遭空气,陈晨迎风呼吸,只觉胸腹间气荡神扬,竟似欲乘风而去。
陈晨大惊,长剑入鞘,手劲一收,软剑整个儿瞬间缠在他腰上,若不是陈晨身上衣物过于邋遢破败,显得有些突兀,看起来倒是与贵公子们绸衫绫罗上的腰带一般无二。
软剑扣在腰上后便隐了光华,剑柄处的血色玉佩恰巧扣在腰部正中心,陈晨轻笑一声,将它取下来,然后重新扣在棉衣里面。
“这剑可是只能用一世?”若真如此,倒是憾事一桩。
“不是的哦,大大,这剑是功德奖品,以后就是你的了,随你处置呢。”
“功德奖品?”
“上一世大大保家卫国,又与大大夫人成立清晨集团,救济贫困儿童,对位面发展贡献与影响都很大,所以才有了功德奖品哦。”
“我第一个面位作为帝王,功在社稷,贡献也不小,却为什么没有呢?”
“因为那就是大大该做的呀?”
陈晨疑惑的问到:“该做的?”
“是哒,因为燕晨就是大大呀!”
“这样啊,我懂了。”陈晨点点头,然后指着软剑问到:“那它叫什么?”
“嘻嘻,它没名字呢。大大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兔兔怎么样?”
陈晨满额黑线。
“要不,叫卡卡?”卡通兔眨巴着大眼睛。
“叫寒月吧,寒月剑。‘寒月如利戟,棱棱不可干。’”陈晨摩挲着剑身意味深长的说到。
“哇,大大真厉害!”
周围的夜色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了,陈晨抬头望着东方的一丝亮色,问到:“卡通兔,现在几点了?”
“大大,现在六点十七了。”
“咱们也该回去了。不过,这之前得带点吃的回去。”
这具身子果然还是弱的很,就刚才那么几式剑法下来,陈晨就有些脱力的感觉。他查看了一下被外衣遮住的寒月剑,没有漏出丝毫,这才上前熄了火堆。
借着东方稀微的光亮,陈晨运气极佳的逮着了两只出来觅食的野兔子。他拿寒月将兔子内脏刨干净,在水里略微洗了一下,然后拿藤蔓将两只兔子的脚绑上,倒吊着提着它们出了林子。
其实用寒月刮兔子毛,陈晨还是有些不舍的,毕竟寒月剑是他今后的武器。
奈何寒月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哎!
如今天色尚早,大部分人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陈晨一路小心翼翼的避过早起的村民,回到院中。
王萍芳果然还没有起来,他将兔子藏在稻草里面,插上门栓,蹲了半柱香的马步,估摸着时辰起身,擦了擦脸上大滴大滴的汗珠。原主这两年营养跟不上,七岁的娃看着和五岁没啥区别,现在才这么会儿功夫的马步,陈晨只觉双腿不停的发颤,昨日被打的地方也钻心的疼。
章晨往日这个时候多半都起身为王萍芳做早饭了,其实三顿饭大多都是章晨做,不过,每次做饭都是王萍芳估着量给的米和肉,其余的都被她锁在自己卧房的柜子里。吃的菜是后院的菜圃里自己种的,这个时节,吃的多的也就是白萝卜,莴笋,还有些豌豆尖。
每顿,章晨也就能吃上点王萍芳舀剩下的菜渣汤水。如果遇到王萍芳心情不好,或是故意作妖的时候,章晨就连剩汤都捞不到一点。
王萍芳终究是一个村妇,不敢直接下杀手打死章晨。昨日狠心的棍棒后她也隐隐做怕,深怕章晨就此一命呜呼了。所以昨晚才自己亲手炖了鸡吃,自始自终都没敢进柴房看一眼。
如果是章晨在此,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会爬起来做早饭的。不过,陈晨可不是章晨,他已经吃饱睡足了,也没心思去管堂屋那边弄的窸窸窣窣的王萍芳如何,反而是坐在稻草上思索着如何才能继续学业的问题。
却说王萍芳起床后看到柴屋紧闭,想要进去查看一二,却又怕里面躺着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站在堂屋门口偷偷往这边张望了两眼,本想去喊上隔壁的王大娘一起壮壮胆儿,转而想到王大娘昨日避嫌的态度,她停下了脚步。
王萍芳越想越怕,总觉得柴屋状似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又觉得仿佛看到了章晨瞪着眼,脸色青黑,躺在稻草堆上死不瞑目的盯着她的样子。一阵风吹过,她只觉背脊冷飕飕的,头皮发麻,手臂上蹿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索性转身回屋,极速的打了个包裹,背在背上,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一路上不时有扛着农具的本村人招呼她,也有小媳妇儿老大娘尖酸的讽刺,无论是谁,她都不搭话,只低着头飞也似地,一溜烟的赶回了隔壁村的娘家。
进屋看着自家老娘疑惑的神色,王萍芳只讪讪说到因为自己昨晚梦到二老了,想家了,所以回来住两天。
王氏老夫妻俩一生只得这一女,从小娇生惯养,宠的是没个边际,否则怎么会在女子十八不出嫁就要赋税加倍的年代,愣是宁愿拼了老命干活交税,也没有逼着王萍芳嫁人。
是以王萍芳这般一说,两位老人也没怀疑王萍芳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