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感到愤怒的时候,就容易想去找到一个发泄出口。有些人是骄傲的。希望找一些和自己相匹敌的对手。有些人简单些。指天骂地摔个杯子也可以宣泄自己的情绪。有些人会在愤怒中克制自己。也有些人热血上头,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不已的事。
当怀念走出房间,看见山炮以一个看上去很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就有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男人看到对方的表情后,下意识地端正了一下坐姿。然后小心的打招呼:“嗨,晚上好。”
怀念没说话,走到另一边坐下来看着他:“你都有哪些事情骗了我?”
男人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蒙了,又好像是被怀念的态度吓到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表情变化了好几次,最终才做了一个相对诚恳的表情说:“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我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机器人。至少和白铁炮不同。”
怀念这次不但没有好脾气,而且还有提高了声调:“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不是心理医生。”
怀念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要爆发。但突然发现这种情绪似乎已经多次出现了。于是放缓了些语气说:“要不这样。我问你,你回答。我要求你回答的所有问题。都必须保证真实。”
男人摇摇头:“我无法做到。就像我无法确认我知道的事情是否真实一样。”
怀念盯着山炮这次看起来很诚恳的脸。良久,冰冷的感觉再次升上心头。
怀念压抑着心情,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你会洗脸吗?”
男人点点头:“当然会。”
“你会长胡子吗?”
男人摇摇头:“当然不会。”
“如果你的脸坏了怎么办?”
男人顿了顿:“和其它零件一样,哪里有损坏就更换哪里。”
怀念的嗓音有些高:“就算你的脸没有坏,你也可以换新的对吧?”
男人正要说话。
怀念继续质问:“你也可以把脸拿下来洗,对吧?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把脸拿下来化妆,对吧?”
男人很惊讶,急忙说:“怎么会,我怎么会做这么恐怖的事情。”
怀念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对吧?”
男人点点头,但是很惋惜的说:“我真希望你不要有这样的联想。看起来有些相似。但你也知道,本质上我和那家伙并不相同。”
怀念并没在听男人说什么,因为她已经想到了别的事情。又问:“你会吃东西。如果有必要,你也可以杀掉我,然后吃掉我,对吧?”
说出这样的话,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炸了起来,同时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不久前失去队友的伤感,和对此事无能为力的沮丧,加上被人欺骗隐瞒而引起的愤懑,统统被此刻的恐惧冲散。
而坐在另一边的男人,反倒将后背靠在了沙发上,伸手晃了晃,找到了一个有音乐的频道。似乎感觉有些吵,又找了一首舒缓的曲子,才平静的开口:“你刚刚说的话,听起来是符合逻辑的。不过有一点,不够准确。如果想要吃掉你,并不需要先杀掉你。”
见怀念目光一凝,男人笑了笑又接着:“其实我和眼前的这台电视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为什么你担心我会吃掉你,而并不担心电视机会吃掉你呢?”
男人见对方依然冷冷的看着自己,于是又加了一句:“冷静想一下,为什么?”
或许是当一个人回归理智时,心中的恐惧感会变的少一些。怀念知道这机器人和这台电视机,理论上都属于智能机器,所有的智能机器核心都是一样的,功能不同而已。为什么会对山炮产生恐惧呢?
没过多久怀念就说:“因为你试图欺骗我。”
男人看着怀念,又笑了笑,还夸奖了一句:“不错嘛。这么快。那么下一道加分题。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欺骗。为什么你和其他人类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如此的联想呢。想一下。如果能想到。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来看你。”
怀念甚至没有考虑自己为什么会回答一个机器人的问题。而只是低头思考了机器人所提出的问题。同样只用片刻,怀念抬起头对山炮说:“因为你和我不同,或者说你并不是我的同类。”
男人并没回答对错:“既然这样,我还有第二道加分题,要不要挑战一下?”
听到这个,怀念的情绪已经冷静大半:“除非你们现在就结束对我的隔离。”
男人有些失望:“现在恐怕不行。至少你的伤还没好。”
“那就别问了,我也不想回答你这些无聊的问题。”
怀念看着电视,当音乐结束时,对山炮说:“明天,我想见见那个孙女士。”
男人面无表情,点头说好。
怀念回去自己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看坐在沙发上,用手比划电视的山炮。再次强调,不许他进入自己的房间。见山炮点头同意后,怀念才关上了房门。
……
看到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怀念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妈,你啥时候来的?”
也许是精力太集中,也许是做饭的声音太吵了。见母亲并没有回应,怀念向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而转头看向怀念的,是一张冰冷死板毫无表情的脸。
怀念深吸一口气在梦中醒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依然漆黑。于是打开灯走下床。当手抓上门把手的时候。怀念停了下来。然后转身躺回到床上,就这样开着灯。看着天光渐渐发亮。
第二天上午。怀念又带着疲惫的表情。和孙女士还有小王一起坐在沙发上。怀念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现在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希望回归正常的生活。不需要帮助。也不需要这样特殊的照顾。无论是保护还是隔离,我现在都不想要。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
女人静静的听完了怀念的表达。依然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对怀念说:“你对国家付出了很多。受了伤。也愿意接受安排,听从指挥。并且积极配合。所以相应的你也会得到我职权内的最大自由。可是有一点你需要清楚。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服从管理。是你参加这份工作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要求。你所经历的事情并不简单。所以我们能否相处融洽。取决于你的态度。我同样也可以在我职权范围之内,给你最少的自由。”
怀念听到这不软不硬的表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的事情,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我不会再和任何人提起关于此事的任何事情。我只想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当然。是在你们允许以后。”
女人看着怀念思考了一会,然后对她说:“如果没有我们的介入。你可能会遇到危险。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你的伤。”怀念并没有迟疑,而是说:“我自愿承担。
女人看了看窗外,那被叫做山炮的男人,像没事人一样,在窗边也看着窗外。女人转回头,对怀念说:“整理一下。并关闭你的机器人。半小时以后解除你的隔离,我们会送你和你的机器人回去。”
……
怀念终于如愿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着白铁炮前前后后的整理忙碌着。不管怎么说,这帮人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上午还在另外一个城市和孙女士谈话。傍晚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这其间,还去了一家医院。看了医生,还做了检查。
在怀念一再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医生还是同意。既然伤情已经稳定,病人又如此坚持。那就如怀念所愿,可以在家修养。等定期复查和换药的时候再去医院。
看着熟悉的环境,让怀念感觉很轻松。同时又略略的感觉有些失落。她没有想到,那女人会如此轻松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如此痛快的还她自由。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挽留。或许,孙女士那帮人,早已不想再浪费人力物力,对她进行无意义的保护和隔离了。
这样一想,自己仿佛是获得了自由。又仿佛像是被别人抛弃了一样。
还有,这些人和那个山炮的冷漠也让人不舒服。怀念离开房间时,那山炮只是挥挥手说了声再见。而送她离开的孙女士,小王和一个保安,就只把她送到了医院。
医院里就只有那个小王,陪她做了简单的安排,等医生见到她以后也就离开了。那个孙女士和保安甚至没有进医院就走了。
当怀念离开医院的时候。只有孤身一人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而白铁炮,是怀念到家后才被递送公司送回来。
看着白铁炮在不停忙碌着,恢复房间的整洁。怀念有些心烦,对铁炮说:“你现在正常吗?”
白铁炮停顿了两秒钟。然后回答说:“自检正常。”
随后怀念看了看铁炮身上的涂鸦,又问了一些安全设置问题。铁炮一一回答。怀念最终确认这台机器人,确实是自己的机器人以后。对白铁炮说:“明天再整理吧,我有些累了。保持安静,保持警戒。我去休息了。”
当怀念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铁炮静静的站在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继续站在那里。片刻后,转身面向窗口,抬头看向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