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夜深人静,只有几家破旧的小房子里还亮着灯。
整个荒星唯一一个懂药理的赤脚大夫正忙的团团转。
“胡闹,胡闹,咳咳!”
老大夫一边摸着林宝儿身上的骨头,一边呵斥。
“孩子不懂事儿,你们大人怎么也这么莽撞。送上门给人打,说出去我这老脸都没处放。”
见林宝儿嘴角有血丝,老大夫还以为林宝儿被打出内伤了呢,结果是嘴张的太大,咬的东西太硬,用力过猛导致的嘴角轻微撕裂。
倒是身上的淤青看得老大夫忍不住破口大骂畜生!
不过话说回来,林宝儿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几乎没有饿到过,虽然瘦巴巴的,但体格子非常皮实。
倒是林父和李子叔,长年因为饿肚子,紧巴巴的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有一点儿好东西都给了林宝儿,再加上经常去矿场上工,进行高强度的作业,这次挨揍也是实实在在的被人围殴了半天,伤的很重。
林父手臂骨折,李子叔则是断了两根肋骨。
老大夫叹息着摸了摸两人的伤处,看着两人忍不住闷哼一声,无奈。
“这里条件你们也知道,外伤还好一点儿,这……只能靠静养了。”
老大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摇摇头,慢悠悠的走了。
林母和李婶儿看着重伤的三人默默垂泪。
“孩儿他妈,你哭啥,人这不是好好在这呢吗。”
“是啊,你们俩有那功夫哭还不赶紧去看看狗娃子,孩子还那么小,他们怎么下的去手。”
满眼好闺女滤镜的林父和李子叔选择性的忘记自己闺女永久留在别人身上的战绩了。
“狗娃子睡了,老爷子说都是皮外伤,倒是你们,这没条件治病,这可怎么办啊。”
“家里粮食也不多了,也不能饿着狗娃子啊。”
林父和李子叔沉默了半晌,“我们不用吃多少,主要是狗娃子。”
“不过这次狗娃子应该是安全的。狗娃子都闯到他们面前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怕是目标真的不是狗娃子。”
林父看得倒是很开。不管怎么说,狗娃子没有危险就可以。
“其实我感觉自己没啥事,哪里疼小心一点儿就可以。”李子叔躺在床上试探的起了起身。
“哎,生存嘛,只要没死一切都是擦伤。”
林父已经站起来了,女人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有,沉默着转身出去了。
“孩子他妈,干嘛去,再折腾一会儿天都亮了。”
“我把院子收拾一下就回来。”女人的声音闷闷的。
收拾院子是假,发泄一下情绪是真。
女人蹲在地上,眼泪打湿了她面前的一小块儿土地。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知道现在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家里的劳动力丧失,日子将会比现在更难过。
女人吸吸鼻涕,粗鲁的擦了一把眼泪,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屋子里。
看着已经陷入梦乡的林宝儿,女人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
关灯,但愿明天又是幸运的一天吧。
……………………………………
黑夜中,响起了男人沉沉的闷咳声,还有男人压抑不住的闷哼。
一双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倏的睁开。
趁着夜色,这双眸子小心的打量着男人床上的动静。
直到一切重归平静,原本躺着林宝儿的床上轻轻拱起一个小包儿。窸窸窣窣以后,一个黑黢黢的小身影趁着夜色溜了出去。
林宝儿的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林父和李子叔经常上工的废旧矿场。她的目的很简单,在她的印象中矿石代表着一切,因为矿石可以换来日用和食物。她理所当然的认为矿石可以治病。
大人们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都听见了,虽然不太理解什么叫骨折,但是她知道很疼,就像……反正就是很疼。
找到矿石的执念让小小的林宝儿忘记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恐惧。
着急的林宝儿没有仔细脚下的路,在矿坑旁边被石头绊倒,手掌搓在地上流出鲜血,差点儿就滚落到矿坑中。
林宝儿在地上拱了拱,小心的爬了起来,瘪瘪嘴,恶狠狠的踢了脚下的小石块儿泄愤。
林宝儿也不知道挖矿要在哪里挖,她就随随便便找了矿场的一片空地。用随手捡的硬石片开始挖。
土和沙子沾到林宝儿的伤口上,但是林宝儿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用手挖着她期待的源石。
直到挖了有脸盆那么大,筷子那么深的程度时,林宝儿终于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林宝儿一下子兴奋起来,小胳膊扑腾的越来越快。
废了老大的力气,林宝儿才好不容易把东西挖出来。
林宝儿努力睁大眼睛,仔细分辨这是不是爸爸说的那种带花纹的石头。
可惜,这块石头灰扑扑的,就是一块儿普通石头。
林宝儿又气又急,她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什么叫天不随人愿,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挖了就会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孩子的天真。
小手狠狠的捶着眼前的石头。
良久,林宝儿还是泄气了。看着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她只好赶紧赶回家,装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在路过小河边时,林宝儿还洗了个手,把血迹和沙子都洗干净。
临进院门,林宝还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确定没有破绽才溜进房间,重新爬回小床上,安心的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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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怎么样?”
“邢先生,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为首的科研员一边淡定的观察显微镜下细胞融合程度,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刑泽的问题。
“就不能再快点儿么?”
“邢先生,恕我直言,来荒星搜查这么多天,一共发现一百二十九具尸体。您孩子所被劫的犯罪团伙据我已知一共拐带一百三十个孩子。现在已经比对七十三具尸体的DNA,这难道还不明显吗。结果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旦……我是说一旦是那个没找到的呢。”
“那我真是很惋惜,因为那个孩子可能是死无全尸……”身着洁白的科研服的男人,微笑着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嘴里却好像吐出着沾着血的利刃,狠狠击碎刑泽的幻想。
这个从小被冠为天才的男人,却拥有着这个世间最冷硬的心肠。
刑泽忍不住后退半步。
“啊,对了,比对过DNA的无用的尸体,麻烦邢先生派人集中处理一下,毕竟那个味道可让人并不舒服。”
说完,男人不再看刑泽一眼,转身继续自己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