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关注的永远是不同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的差异,你这个食肉动物,沉沦在你的女色里吧,享受你的偷腥生活吧。我真不该寄希望于你……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是不是什么样的情节都要上演一遍?去吧去吧,去上演你的失意男出轨剧……我们完了完了,Game over了。”
薇妮就是这样,明明很气愤,又强忍着压抑着自己发火的声音。
她就是太理智,越来越理智,当年的感性和不顾一切的爱火渐渐被这些理智完全覆没。
崔比斯嫉妒、甚至讨厌起她这样的理智。
我们有什么差别?你关注的是什么?我沉沦了?你难道不也是沉沦在自己的事业里了吗?
我那纯属调情,我根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啪!”
崔比斯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话说给自己听有什么用?
还是好好想想薇妮的话。
她说的是“完了”,而不是“我要离开你,你已经失去我了,永远别来找我”之类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并没有打算躲起来?
还有,这世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薇妮在关注着什么吗?
关注?!
崔比斯忽然抬起头,他想起了一次薇妮让他下班后去接她时说的话。
“亲爱的,今天来接我吧,下班后可能会带你去个地方,我发现了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当时崔比斯并没有兴致盎然地问她什么地方,因为薇妮天生对很多事充满好奇,又因为她经常外出收集素材,所以在她那里经常能出现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和地方,不过遗憾的是,崔比斯和她已经生活了四年,薇妮那的新奇发现在他的眼里早就不新奇了。
所以崔比斯当时对她的话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尽管他应承的下班后去接她的话是真的。
后来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康斯坦火急火燎地把他留下了,薇妮也善解人意地让他留在了公司,这才造成他又一次食言。
那,薇妮那天是不是自己去了那个地方?
崔比斯开始翻看起自己的备忘录,确定那天的日期,回忆那天前后的详情。
那天是9月14号,又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大部分人正在发工资的前夜策划着即将到来的购物和还款活动(不包括崔比斯,因为他没这个心思和债务),直到广播里响起悦耳的下班祝福声。
下班后康斯坦发现统计部交上来的数据有问题,于是咆哮着把各个部门负责人召集起来,开二次核实会议。
会议结束后已经7点20分有余,之后他又坐在休息厅喝了一杯咖啡。
他们没有孩子,薇妮下班后也不着急回家。
他问她在哪,薇妮一直没有回信。
他以为她跟朋友去健身房了,所以给薇妮留了一条消息,然后就与朋友到酒吧小酌一杯。
回到家大概已经十点了,薇妮还没有回来,他后来估计是倒头睡了。
薇妮也曾有过几次,回家很晚,毕竟健身房离家那么近。所以他没多想,只发了条短信给薇妮,然后他睡着了。
那晚薇妮去了哪?是去健身房了吗?
崔比斯想到这才意识到,二人的感情真的是出现了问题,因为第二天他连她去了哪都没有问,他只是以为她去了健身房。
然后二人各自匆匆赶去上班,一如既往地没有共进早餐。
还有,他们其实哪里用得着过上如此匆忙的生活?
薇妮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编剧,挣钱颇多;而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四个父母每个月的“救济”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了。
提起他的工作,那更不足以让他行色匆匆,他对那工作其实没有多大热情。在公司里他的价值也不是那种少了他便损失很大的那种。
现在想想,每天行色匆匆去上班,匆匆和薇妮告别,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就好像证明“我很忙,来不及多说了”、“我很自律,从不迟到”、“我有自己的事业”的幌子,用来逃离老夫老妻的幌子。
到了公司后,便是日常应付,整理数据的同时与同事插科打诨、讨论开明王朝(开明区的一个高档会所)里的风月事。
……
……
“薇妮,我们该要孩子了,今年就要一个吧,我们该好好地过正常的生活了……”
崔比斯心里试着演说一遍。
他不再多想,拿起电话再次打给安琪丽。
“崔比斯,找到小薇了吗?”
“没有……”
“怎么回事?”安琪丽惊异道,“你去过季布小区了?旁边的金色年华打听了吗?她曾经住过那家宾馆。”
“打听了,安琪丽,你还记得9月14号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哦,我是说那天小薇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她发现了什么,要去见什么人……那天下班后她是跟你在一起吗?你们是去了东苑的健身房吗?”
“怎么了崔比斯?发生了什么事吗?”听见崔比斯焦急地一连串发问,安琪丽也不安起来。
“那天、那天,等等,小薇没有告诉我什么啊……那天我跟着剧组外出了,小薇在公司内审稿……还有那个健身房,我搬离开明府邸很多天了,那健身房很久没有去过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阿姨也不知道小薇去了哪里吗?喂,崔比斯你还在吗?”
电话这头的崔比斯握着电话下了车,开始踱步起来。
没有去健身房,没有去健身房……
安琪丽也不知道她那天去了哪……
保安,红川的保安或许知道……
崔比斯挂掉电话,加速驶往红川影视公司。
就算保安不知道,或许能查出那天的监控,当然,还有四天前的监控,或许他能看见薇妮打出租车的录像,然后再查那辆出租车,询问那天司机的去向。
汽车飞快地奔驰着,几辆车不满地鸣起了喇叭,行人不满地瞪着崔比斯的银灰色奔驰。
崔比斯还沉浸在他的期待中,直到被红川的保安拦在他车前。
“外来车辆不允许停在这!”
保安愤怒地喊着,尽管他认出了这车里的人是本公司职员的家属。
“对不起……”
崔比斯连忙道歉,顾不得撞见薇妮的那几个同事。
因为两天前他打电话到薇妮的几个同事那里,结果红川的同事反过来问他薇妮在哪儿?薇妮为什么不来上班?她这是要转向自由编剧吗?
他自然不能说,他惹薇妮生气了,薇妮为了惩罚他而躲开了。
此刻若是再撞见她们,他会疯的,因为他已经觉察到事情越来越不妙。
保安虽然一脸不耐烦,最后还是通情达理地帮崔比斯调来了监控。
不过几乎是一无所获。
门前录像查看了,薇妮步行着向西,走出了监控区。
从红川的录像中查不出什么,难不成他要拜见沿途交警,一一查看那些监控,看看薇妮到底去了哪?
这确实是个方法,不过行动起来会很不容易,除非——报警。
报警,只有报警了,依靠警察。
崔比斯真切地感觉到薇妮失踪了。
……
……
“崔先生,三天了,你才来报案?!”开明区派出所的文警员惊诧道。
开明府邸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文警员收敛了说话的语气。
“你确定令夫人不是有意离开,而是——真的失踪了?”
警方最烦遇见这种因为闹矛盾故意躲起来的人,一个人故意躲起来,那可就不容易找了,然而这人一旦“失踪”了四十八小时,其家人又是可以来报案的!
如果你正在忙着大杂院的凶杀案与包装岛区良好形象以吸引更多纳税人的时候,有人故意玩失踪,浪费你的警力。作为一个治安警察,你会想要用自己奔跑过上万公里的腿踹那人一脚的。
崔比斯把自己发现的诸多疑点一一道出,一遍又一遍,文警员终于通知了副队长,副队长命人迅速与CM区那边警方联系。
CM区警方很快给了众人一个好像很符合期待的结果:他们查出了薇妮两天前,也就是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这地方接近一个废弃工厂。
崔比斯整个人要疯了,自从报案后,他的心便开始砰砰跳动,直到去往废弃工厂的时候,每接近一步,他便抽搐一下。
警察已经在周围展开搜查,让他在家等待消息,而他独自一人开车冲了过来。
旧工厂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山丘,一片约五亩地的树林,以及一片蓄满污水的池塘。旧工厂靠近通往浦东、或者说通往海门,另外也能向南通往长江、向北通往北堡湾的高架和隧道。
也就是说,薇妮可能的去的地方有很多。
没有明确线索,警方是不会对所有这些地方展开地毯式搜索的,他们只会把薇妮的信息录入失踪人员档案库。
CM区很大,CM区能通往的地方很多,案子也很多,警员们很忙。
崔比斯只能自己动起来,他要沿着废弃工厂翻一遍,他必须要翻一遍。这比坐在那干等着薇妮的消息强多了,尽管每走一边心理上的痛苦和不安便增加一分。
“薇妮,小薇……”
薇妮、薇妮,你到底陷入了什么麻烦?
薇妮一定是陷入了麻烦。
那两个机器服男人不是善类。
崔比斯自责起来。
妻子失踪了,而他这个丈夫却毫无头绪。
他们真的婚姻真的已经到了这种互不沟通的地步了吗?
崔比斯一边喊着,一边寻觅着,一边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试着发现一些事情。
糟糕的是,最近的回忆是充满冷战和冷嘲热讽的疏离,连一场轰轰烈烈的吵架都没有。就是因为他们是“体面有涵养”的两个人。
“我们的剧作家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难道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晃累了眼?”
“我们的崔公子今天回来得也不晚嘛,怎么,外面的酒缺货了?小心,家里的酒很多都要过期了。”
“呵呵,你可真幽默。我们的生活是不是该来点调味剂了?你不觉得这样过于酸辣了吗?”
“调味剂?我们俩需要那种东西吗?问题在于调味剂吗?我很忙,你知道,编剧这种职业马上就走入死胡同了,我要去找一些新兴行业的投资商去拍他们的马屁,你就不需要这样做,因为你有康斯坦那样的上司,只管服从就行了。”
康斯坦总是对下属大呼小叫,崔比斯在他面前总是敷衍、表现得俯首帖耳。薇妮渐渐看不惯丈夫的这一点。
“康斯坦他就是一个独裁者。我没有你看的通透,‘有不吃马肉的,却没有不吃马屁的。’这不是你小说里的名言嘛。”
崔斯坦回敬一句,他早已经忽略了薇妮的工作压力,正如薇妮开始不顾及他内心深处的事业心。
“如果你能把我当投资商来对待就好了。”崔斯坦笑一声。
“你是认真的吗?别打趣我了好吗?接下来可能会写一篇一家疗养院的东西,在这之前我可能会保留着自己的姿态……”
疗养院,疗养院,这难道是薇妮最近关注的地方?
崔比斯忽然停下脚步,跑回车中,他急忙打开地图重新搜索季布小区和北堡湾。
很近,季布小区附近果然有个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