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准备开始。”冰冷的声音回响在空洞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男人走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女,轻声说了一句:“GOOD LUCK。”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女慢慢睁开双眼。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中不断循环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啥情况……”她抬手拍了拍额头,低声呢喃了一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卧室,天蓝色的墙面显得温馨又安静,靠墙摆放的书桌上有整齐堆叠的书,还有一盏粉色小台灯上缀着的花朵随着窗户涌进来的风慢悠悠晃荡着。
少女掀开压在腿上的被子,这才发现自己穿戴整齐,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掉。她下床走到书桌边,伸手拿起桌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比着剪刀手的女孩,应该是晴天拍的,她身后的风景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阳光,却都不如少女的笑容明媚。
她看向相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摄于2018年9月15日,许戈戈。
手一抖,那照片便滑落而下,摔在白色大理石上,砰的一声相框碎裂,玻璃碎渣四散在许戈戈的脚下。
她一时顾不上其他,双手抱住疼痛的头缓慢下蹲,嘴里念着:“我叫许戈戈,我要去……”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讲话,可是她只听到一句:我叫许戈戈。
这感觉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只是瞬间脑海中的声音就消失了。
她瘫坐在地上,又慢慢倒下,无视身下的玻璃碎渣,闭上了眼睛。
虽然声音不在了,却有很多的画面闪过。像是一场电影般,从小到大,播放着许戈戈从牙牙学语到现在的所有事。亲人、朋友的脸一张张闪过,读过的书,看过的剧,甚至是上厕所无聊时瞄过一眼的洗发露的配料表……
再睁开眼时,她不再像刚醒的时候那样陌生。她叫许戈戈,这是她的家,是她的房间,这里有她的爸爸妈妈。
许戈戈避开地上的碎片,用手撑着身体站起来,心中想着大概自己是睡懵了。甩了甩头,回身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2019年10月13日,星期日,上午9:10。
这个点,爸妈应该都起床了。
毕竟刚刚自己像是做了个噩梦一样,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这个时候还是去找爸妈寻个安全感吧。顺便去找一下工具,把碎了的玻璃收拾了。
随即她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这个点,爸妈又不上班,难道是出去买菜了吗?她又走到玄关处,看了一眼鞋架上摆放整齐的拖鞋,心中稍安。
正当她转身准备去客厅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突然从某个角落传来低吼声。
那声音仿佛是笼中的野兽,压抑着愤恨与羞恼,嘶哑着喉咙发出来的。
许戈戈不禁冒出了鸡皮疙瘩。
她小心地站起身,朝着发出声音地地方走去。她的记忆中,家里可没有养宠物。
许戈戈走到一扇上半部分是磨砂玻璃的门前,这是家中的杂物间。她先是将耳朵轻轻贴近,确认那个声音就是由这里发出之后,又半蹲在门前,透过门上留下的一小块光面玻璃看进去。
突然一张诡异的人脸出现在玻璃后,隔着玻璃与她面对面。
许戈戈被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屁股与地板的接触声使得门后的怪物躁动了起来,嘶吼声逐渐大了起来。
她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突然的惊吓使她失了声,这会只想尖叫起来,可是又怕惊扰到门后的怪物。
许戈戈感觉到自己的腿都软了,只能双手扶着墙,轻手轻脚却又快速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卧室的门后,她用后背抵住门,轻声哭起来。
那张一闪而过的,毫无生机的脸,是她记忆中的爸爸。
她用手背抹了把脸,走到书桌前,拿起了那本黑色皮面的笔记本,她知道这是她的日记,对于爸爸变成了“怪物”的事情,既然她自己不记得了,那么日记中会不会有答案?
日记本的前大半本几乎都是日常记事,她快速翻过,然后停留在2019年的5月。
初夏,阳光明媚,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可是,却出现了一种病毒。
5月5日,这种病毒最先是在Y国被发现,由于Y国政府并没有对这种病毒的传播采取措施,导致这种病毒在一个月内已经传染到了全世界。
5月20日,情人节的大街上安静的吓人,除了防疫工作者,其余的人们都被强制在家中隔离。
6月10日,许戈戈家所在的城市也出现了这种病毒,然而到现在也没有研发出有效的疫苗,大多数被感染的人们只能在医院中吊着一口气,而更多的人成为了尸体,为了防止病毒感染,在确认死亡后就由医院直接送往殡仪馆进行火化,更别提见家人最后一面了。
6月15日,死掉的人太多,殡仪馆每天根本火化不掉那么多的人,所以有部分的尸体被放在医院的太平间。
6月16日,尸体“复活”了。
虽然尸体“复活”了,可他们不再是人,是野兽,见人就咬,被咬到的人在第二天也会变成这样的怪物。于是这种病毒终于有了名字——丧尸病毒。
终于,国家派出了军队镇压,每天,待在家里隔离的人们都能听到头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以及机枪扫射、炮弹轰炸的声音。
7月20日,丧尸被清理完,幸存的人们终于敢走出家门。
8月4日,当医疗工作者们心有余悸地对着丧尸病毒奋力研究时,病毒升级了。
病毒不再像之前一样,一旦附着在人体内就开始肆虐,而是逐渐侵蚀人体器官,边蚕食人体边维护人体的机能,在病毒爆发之后,人会瞬间死亡,大约只要两分钟,尸体就会“复活”成为丧尸。并且这一次被咬到的人会立刻引发身体中的病毒,只要十分钟,被咬到的人就会变异成为丧尸。
随机死亡让所有人防不胜防,世界再一次乱了起来。
军队再次出动,采取了之前的措施,终于暂时压制了丧尸的爆发。
8月23日,C国的研究者们在之前病毒的基础上,终于研发出了能够暂时抑制这种病毒的疫苗。由于情况紧急,政府立即组织C国的群众接种疫苗。然而,丧尸爆发再一次出现高潮。
这种抗病毒疫苗也叫作S疫苗,主要作用就是包裹人体内的丧尸病毒从而达到无法侵蚀人体器官的效果,但是同时,丧尸病毒也不会再维持人体机能。也就是说,人体器官被丧尸病毒侵蚀到无法维持生命的情况下,接种过S病毒后就会立刻因为器官衰竭而死亡。
人死亡后,S疫苗在体内失去载体,不再有效,从而释放丧尸病毒,尸体大约会在六个小时后“复活”,成为丧尸。
只是,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检测身体器官是否能够支持接种疫苗。
即便如此,人们也只能选择接种S疫苗。在他们看来,接种疫苗还有一丝生的希望。而有部分害怕的人也被强制接种疫苗,并通知了全国人民实行了举报制度。
在接种区,也驻扎了大量注射疫苗后无事的军人和志愿者,一旦发生接种疫苗后死亡的情况,会立即让人抬出去焚烧。
C国在死亡半数人的情况下,终于稳定了国内的疫情情况,然而包括M国、Y国等数十个大国并不接受S疫苗,甚至多数的人高喊着人身自由并不接受隔离措施,于是除了C国以及边远几个小国还在抵抗以外,其余全部被丧尸攻陷。
10月10日,C国的边境防线再也挡不住如海浪般汹涌的丧尸群……
当日深夜,嘶吼声来到了许戈戈家。她的爸妈为了保护她,毅然将自己反锁在门外,用身体堵住大门。许戈戈透过猫眼,看到一只又一只的丧尸扑向她的爸妈,甚至有一只直接扑咬到她妈妈的喉咙,鲜血喷洒,盖住了猫眼。
丧尸散去之后,许戈戈悄悄开门,在父母变异之前将他们残破的躯体拖入家中储物间。
10月12日,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再见,这个恐怖的世界。
许戈戈捧着日记,死死咬住嘴唇。为什么她没有病毒爆发之后的记忆?她突然冲到床边掀起枕头,一个白色药瓶静静地躺在那。
她用力握住瓶子,这个重量表明它里面已经空了。所以,自己是吃了一整瓶的安眠药自杀?她又看向打开的窗户,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房间里,暖洋洋的,但许戈戈却感到了冷。
一心求死的自己,清理完家中的血迹之后,又打开了窗户。让阳光能够照进屋子里,在自己死亡的时候带来一丝温暖。
她突然扔下瓶子,冲过去关好窗户并锁上,又拉上窗帘,屋子顿时又黑了下来。然后她又确认了一遍门是否锁好,才瘫倒在床上。
她不想被丧尸啃咬,不想变成丧尸,不想明明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却还在移动着去吃人。也许是精神被冲击的太厉害,又或者是那瓶没有杀了她的安眠药的作用,她昏昏沉沉间竟睡着了。
许戈戈再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的嘶吼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多,她颤抖着将自己裹进被窝里,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并放缓了呼吸。
“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许戈戈被吓得一颤。随后脱掉鞋子,悄悄地下床挪到窗边,掀开了窗帘一角。
夜色如墨,但道路旁的路灯仿佛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即便灯光已经有点昏暗泛黄,却足以看清灯下面的事物了。
许戈戈眯了眯眼睛,隐约看到了一个跪在地上,弓着腰的人影。那个人影突然转过了头,直愣愣的看着许戈戈的方向。
许戈戈轻声惊呼一声,又马上拿手死死捂住嘴巴。她睁大着双眼,看着那个“人”。
他的眼神极其空洞,甚至连瞳孔都有些泛白,脸上、身上、手上全部都是血迹。最可怖的是,他的嘴中咀嚼的明显是一根肠子,鲜血滴落在他的腿边。
许戈戈不敢再看,连忙放下窗帘,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她深呼吸了几次,又悄悄的挪了一下窗帘。
他不见了!
他会去哪?
他发现自己了吗?
突然,他原本跪坐的位置,有个人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那个人影正对着许戈戈,于是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腹腔开了个大洞,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甚至,许戈戈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剩余的器官正在一点点缓慢的脱落。
许戈戈立马捂住嘴巴,干呕了几下。突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拍在了窗户上。浅蓝色格子的衣袖表明这只手的主人就是一开始路灯下啃食内脏的人,不,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吧。
许戈戈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窗帘被她带得晃动起来,一瞬就又停下了。“啪,啪,啪……”,是拍窗户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还好只有这一个丧尸拍窗户,也幸好附近的丧尸很少,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最庆幸的是,这个钢化玻璃质量真好。
过了一会,拍玻璃的声音就消失了。只是……
“砰”许戈戈瞪大双眼,这个丧尸估计是看窗户拍不动,又去撞门了。
她不断的在心中祈求他撞不开门,精神高度集中,紧紧盯着门口。
一夜未眠,天逐渐亮了起来,外面的声音也在慢慢远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挪动着僵硬的身体,重新躺回到床上。
经历了昨晚的一切,突然放松的许戈戈只觉得害怕。她捂住嘴巴,任由眼泪流了满脸,也不敢出声。她不知道,那些丧尸是不是走远了,又会不会听到声音返回。
许戈戈觉得很累,很累,她用被子裹住自己,任由眼泪流了满脸,一夜的紧张早已磨得她没有力气,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思考以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