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周主任察觉到何菀宁的动作。
“没什么。”她装作查看时间的模样，稍微转动手腕，将手表上的微型摄像头对准瞳孔，解锁战时模式后，回复卫祈的确认消息。
“取水渠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小刘挽起袖子说，“我得下水看看。”
“下水？”江媛媛看向青绿色的水面，再次确认道，“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你怎么下潜？”
她的话同样也是其他队友的疑惑，虽然三月份的京都已经开始回暖，但眼前这是几十米深的水库，又不是路边的小溪流，难道说，供水厂的工作人员还得学会空手潜水的技能？
“……这不是有你们在嘛。”周主任干笑着说，“其实平日也不是我们来维修取水渠，都是请专业的人来处理，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小刘水性不错，先让他下去看看，能直接疏通自然是最好的。”
“哦？需要我们做什么？”杜章言抱胸站在一边，“我们也不是专业的水下搜救队。”
“这个……有没有木系异能，就是能够创造藤蔓的。”
“这样？”一条青绿色的藤蔓从何菀宁身侧窜出，在她手边微微晃动，“还需要什么？”
“一块金属砖。”
众人看向裴湘，他很快弄出一个脑袋大的砖头扔给他。
“可以了，可以了。”周主任帮忙把藤蔓系在小刘腰上，“若是顶不住了，马上扯藤蔓，我们把你拉上来。”
“那你们一定要注意。”
小刘试探了下水温，当即被冻得一哆嗦，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在第六小队的注视下缓缓沉入水中。
江媛媛盯着隐入深水中看不见尽头的引水管，突然问道，“这根水管从岸边延伸到水里，大概多长？”
“大概……四五十米。”
“取水口距离水面有多深？”
“二三十米。”
周主任的语气飘忽，隐约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怀疑，还想张口解释什么，黢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他的脑袋。
“没有任何设备，正常人最多下潜十米出头。”裴湘冷声拆穿他的谎言，“如果他还抱着一块砖头，何止帮助他下潜，那是直接让他溺亡。”
“我没这个意思。”他着急地摆手否认，“如果小刘潜不下去，他肯定会跟我们求救，他也只是试一试这个办法……”
“拿自己的命来试？”何菀宁饶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操控藤蔓开始往回收缩，却发现另一端已经被重物压住，无法抽回，“藤蔓动不了了。”
杜章言和江媛媛闻言，同时抽出配枪，拉上保险栓。
“别别，我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只是……”
“砰——”
骤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他的辩解，差点把他吓倒在地。
“别杀！别杀我……”
他抱头蹲在地上，裴湘置之不理，看向另外两人的枪口。
“我没开枪。”
“是供水厂的方向。”
他们感到不妙，立即收枪往回走，但周主任突然指着水面喊叫道，“小刘动了，他，他冒气了。”
何菀宁回头望，确实看到水面荡起波纹，而她手边的藤蔓也感受到一股力量的拉扯。
她下意识地抓起枝条往回拉，却发现对方的力道大得出奇，差点就将她拽下水中。
“小心。”杜章言拉住她的手臂，脸色不善地盯着周主任，“有完没完？我们没工夫陪你演了。”
“队长没回复我，他们那边出事了。”
江媛媛懊恼地关闭手表屏幕，其他三人也不再犹豫，急忙往供水厂的位置赶回去，留下慌张的周主任，以及一条绷紧的藤蔓。
“计划成功了吗？”
他走到水边，掬起一抔水洗了脸，迫使混乱的思维集中起来。
随后，水面的气泡逐渐平息，他费力地拽起藤蔓，将面容扭曲的男尸拉上岸边。
“铿——”
金属棍与护甲碰撞出刺耳噪音，令眼前的男人更加烦躁。
“再动？再动？”他上下打量着卫祈，手中的棍子对准他的脑袋，却在金属护甲出现的下一秒袭向他的手肘，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他才满意地笑了笑，“老实了吗？”
“差点被他割断了，幸好我机灵。”另一个男人重新检查了他手上的锁链，啧啧称奇道，“这么强的异能为什么要被军队垄断？普及给我们每一个老百姓不好吗？”
他没有搭理他们，右手臂微微颤抖着，还未从剧痛中缓解过来。
“部队就那么点人，怎么能够保护得了整个社会？我要是有这个能力，我一定杀光那些死东西，一寸寸打断他们的骨头，一刀刀割下他们的腐肉……”
“……异能是概率获得——”
“铿。”
手腕粗的棍子再次打在护甲上，把皮肉震得酥麻。
卫祈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处理池边的易江。
“我们知道的事，不用你再提醒。”两人像是被踩中尾巴的野猫，泄愤般地敲打他的身体，“只要能够最大限度制造异能者，我们消灭丧尸的成功率才是最大的，你们拖得太久太久了，完全把我们当作弱者来保护，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心底的恐慌！”
“所以，你们的做法就是欺骗驻守部队，再设计杀害这里的员工。自己还没有获得异能，便敢掠夺他人的性命，更遑论获得异能之后……”
“嘭——”
这一次，金属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他心口的肋骨，发出异常的闷响。
两人愤懑地骂了几句，再补了几棍子，直到他眼睛泛白，缓缓垂下脑袋。
“把人搞死了？”张姐攥住易江的手腕，烦闷地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自愈力的作用下快速愈合成泛白缺血的状态，又给他划了一刀，“真麻烦，放血速度太慢了。”
“好像是死了。”他伸手探了探卫祈的鼻息，“没气了，怎么处理？”
“拖过来一起放血。”
“好嘞。”
他们解了他身上的锁链，一左一右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拖到处理池旁。
“把他的脑袋放在边缘。”张姐擦了擦匕首，不太确定地看了看刀刃，“也不知道这一刀下去，气管软骨断不断。”
“快些，我怕他队友是要回来了。”
“不用你教我。”
她蹲在卫祈左侧，对准他的咽喉扬起匕首。
就在刀刃落下的瞬间，他立即挣开眼睛，右手覆盖护甲挡下刀刃，同时抬起右腿顶上她的大腿，迫使她的身体往前倾，左手同时攥住她的腰侧，将她推进处理池中。
“装死？”
离他最近的男人想要一脚踩下来，他立即翻身躲过，恰好接近易江身边，从他腰间抽出军用匕首再顺势站起。
若是平时，他大可以甩出刀刃一击毙命，但他的右手肘关节刚被击打受伤，右掌徒有握力，却没法动用整个手臂的力量，于是他不得不以左手持刀，与身后的男人打斗起来。
虽然他此时全身都挂了彩，但他该有的反应力和格斗术都未减弱。掉进处理池里扑腾了半天才浮出水面的张姐还未来得及咒骂，便看到锋利的匕首刺入男人的心口，带出一串血珠。
“杀了他，开枪杀了他！”
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的女声刺痛耳膜，掩盖了供水厂大门开合的声响。
卫祈拔出刀刃的刹那，余光瞥见他们的同伙已经捡起地上的手枪，当即将尸体扯到自己身前，挡住要害部位，同时以刀刃为支撑点抬起尸体往前冲，快速接近对方。
沉闷的枪声接连响起，子弹在尸体上钻出四五个小窟窿。
他毫不畏惧，左手臂肌肉绷紧，右腿抬起，猛地将尸体踹出两米，正正压向敌人。
持枪男人也不是木头靶子，眼见他逼近自己，立即侧身躲开尸体，同时将枪口对准他，按下扳机。
手枪的后坐力只允许他连发三颗子弹，便已震得手腕生疼，但令他失望的是，在没有其他限制的情况下，金属系异能者并不惧怕子弹。
卫祈顶着子弹的硝烟两步上前，一个标准的侧踢踢掉他手中的枪械，伴随着转身的惯性，左手的匕首飞出，下一刻便正中对方的咽喉。
眼前的危机稍微缓解，他全身疼得厉害，左手轻颤着抬起，从胸口的金属护甲中抠出一颗微热的子弹头。
在短距离内硬扛枪击，即使是五阶异能制造的护甲，也会在子弹头的威力下变形，嵌入他的皮肉，所以他不用检查都知道自己身上又多了数处淤青。
扣掉一颗恰好嵌在心口的子弹头之后，他正准备弯腰捡起手枪，身后突然传来水花搅动的声音。
他立即转身朝张姐连开两枪，却没想到她抓着水池边缘再次沉下水，刚好躲过了他的子弹。
“异能，我需要异能……”
她状若疯癫地拉着易江的手臂往水里拖，挡在她的头顶，防止他靠近射杀自己。就算她死到临头，也要拉一个人垫背。
卫祈眼里的怒火几乎转为实质，几步冲到池水边，一手攥住易江的小腿，却忘记了自己的右手臂接近骨折，无法抗衡一个四肢健全的中年女人，所以他不得不放下手枪，双手握住易江与她对峙。
“放开！我们谁也活不了！”
“闭嘴！”
他怒吼一声，硬是忍着右臂撕扯的疼痛，咬牙不肯放手。
易江腹部中弹、手腕割伤，虽然在他的自愈能力下开始初步愈合，但是池水目测至少有五米深，如果这个疯女人想拉人垫背，她很可能拼死也要把人溺死在水底。
卫祈不敢再赌，双手骤然松开，任由张姐把易江拉入水中，自己也一跃而下，借助跳入水中的重力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池底。
“唔唔……”
透明的气泡从她的口鼻中冒出，怒视着眼前的男人，锋利的指甲划破他的手背，企图用疼痛刺激他放开自己，可是卫祈毫不变色，任由全身十几处伤口在浑浊池水的刺激下痛到头皮发麻，也要紧紧钳制她。
猎鹰的使命就是消灭所有危险的存在，任何队员在出发的那一刻都必须做好付出生命的觉悟。
他也不例外。
肺泡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求生欲望的爆发迫使她激烈反抗。
她知道他哪里受了伤，所以她突然抬腿猛地踹向他的大腿——这里是他刚才被金属棍击打的部位之一。
虽然卫祈看出了她的意图，但他的动作就好像百倍放慢般，堪堪躲开她的攻势。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她的身后，易江的身体正在缓缓下沉。
人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溺亡不过是两分钟甚至是十几秒的事。
他没有时间了。
卫祈眸光凛然，左手松开张姐，转而袭向她的颈部，粗粝的手掌无情地攥紧她的咽喉，逼迫她在生理反应下张开嘴巴，更快地消耗肺部的空气。
两人的较量不过发生在几秒内，对方也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如困兽般地作出同样的动作——抓上他的咽喉。
气泡不断冒出水面，他能感觉到她的力气在快速减弱，但不幸的是，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耳边忽然传来明亮的枪响，殷红的血花在水中盛开，伴随他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