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区
殷恋注意到了他腰间皮带上挂着的东西,插在一个结实的刀鞘里,实木刀柄,凹起的指槽圆润光滑,搭配纯铜的尾锤和护手。
那是一把军用匕首。
53式侦查匕首,剑型刀刃,双侧开刃,刀身两侧都有血槽。
殷恋垂眼,纤细的手指在前排座椅上的布套靠背上摩挲。
这样的利器,刺入血肉时是绝不会打滑的,两侧血槽引流,抽出时也很轻松,还会发出“刺啦”的一声。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有我们护着你们就偷着乐吧。”旁边小弟应和道。
“……”殷恋支着头不说话。
“是。”诗雨微乖巧的应了一声。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随着车子不断向前,风沙出现了,一开始声音很小,到后来不断袭击玻璃,面包车艰难地前行。
之前时不时说话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一些轮廓开始零零星星地出现在殷恋的视野里。
她好奇地扒在窗户上仔细分辨,看上去像巨大的龟甲和散落的石堆。
啊,等看到的轮廓越来越多,有的就在车子旁边擦过,殷恋才看清是汽车和人的残骸。
沿路走沿路不断,被猛烈的风沙给盖住,一层层地堆成巨大的隆起。有的车子报废了,人躲在车里避沙暴,不想这沙暴根本不停,活活掩埋在车里,也有侥幸发现情况不对及时打破车窗逃脱的,在沙暴中口鼻被掩无处可藏,窒息而死。
不过,或许也有为了节省资源趁机把同伴杀死抛尸车外的,毕竟厚厚的黄沙可以掩盖一切证据,一切丑恶。
明明只是经过,却能想象到在薄薄的车玻璃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就像确信我已经死了一样确信着它的真实发生。而这一切,也只和我隔着一层车玻璃而已。
这一边是人间而那一边是地狱吗?不、不,殷恋头靠着窗,用力咬着大拇指,看着这一车的人想,我们身处在同一个地狱里。
“呀,”惊呼的女声让殷恋回过神来,
“恋恋,你的手流血了。”诗雨微有些不安的说。
殷恋舔掉拇指上的血,问前面:“我们什么时候到?”
她习惯性摸向腰间,却没有摸到一直以来连睡觉都放在身边的匕首。
啧,只得拉起袖子在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一瞬间,唇齿间的血腥和强烈的痛感缓和了激动的抽搐。
诗雨微看着她咬下去,眉毛跳了一下,她吞了下口水,什么也没说。
“马上就进城了,这城乱的很。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两个不要乱跑,谁擅自行动谁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概是殷恋的态度太随意,王哥的话带了几分威胁。
不过除了就在旁边的诗雨微,没有人注意到殷恋刚才的举动。
得找把匕首才好呢。
殷恋咬着手腕盯着那把纯铜配件的军用匕首,并没有把王哥的话听进去。
车驶入了城区,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城区,所有的建筑都陈旧且满目疮痍。
有些楼房坍塌了也有些正摇摇欲坠,漫天黄沙在高楼的阻隔下大部分积攒在了外层的建筑周围,但城区依旧黄沙满地,车经过时带起一片沙尘。
末世降临后,整个城市的人大面积向南方更安全的城邦避难,然而也有搞到热武器的人拉帮结派在这个小地方称王称霸。
一路上的废墟缝隙间暗藏着不少窥探的目光,王哥和其他小弟悄悄都把武器捏在手里,不多时,车停在了一栋废弃工厂前面。
刚停下,二三十个手持枪械的男人围拢过来,领头那人看上去有些年纪,耳鬓后有些许白发,全身装备齐全,神情严肃。
“陈老,”王哥带头打破沉默,他笑摇下车窗,笑着抬手和白鬓男主打招呼“别来无恙啊。”
“又来跑生意?”
被二三十个人用枪指着,王哥笑意不减,点头道“该给您的过路费一分不会少。”
陈老此刻也笑了起来,一挥手,围着的人把枪都放下了,但阵型不变。
“见笑了老王,你也知道的,不比你们安平,我这里乱的很。”
“我懂。”
王哥和四个小弟下了车,留下两个在车上观望,双方头领微笑着握手打招呼的亲热劲儿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而不远处的小弟们都手持枪械地暗暗戒备着,现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和谐氛围。
诗雨微这时凑过来,眼睛注意着前排的两个人,两小弟注意力在车外的交涉上。
比起有全副武装的地头蛇团伙,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实在没什么可戒备的。于是她压低声音说:
“恋恋,你害怕吗?”
“怕什么?”
“就……这群人很明显信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我们要不要考虑逃跑?”
殷恋歪头打量了一下小白花,看不出她有没有把自己推出去探路挡枪的想法。
“怎么跑?”
“这里不行,得等到了基地再跑。”诗雨微咬着唇看向前排的小弟,“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
小白花的想法殷恋毫不在意,她现在很想下车活动,但是喜欢的匕首被王哥带下了车。
她偏头看后备箱里放着的枪和弹药,不知道直接拿把枪下车去抢的成功率是多少呢?
不可行。
殷恋认真思考了一下后得出了结论很难过地叹了口气。
看到她叹气,诗雨微倒是感到了些许安心。
嘛,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也是会感到不安嘛,虽然现在情况很复杂,但是只要有同伴可以好好利用……
下一秒,殷恋就整个人贴住车身,绕过前排座椅,顺着之前王哥等人打开的车门“嗖”的一下溜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不要说专心交涉过程的俩小弟,就是亲眼目睹全过程的诗雨微一时也没完全反应过来。
“呼。”下车后殷恋用车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在痞气混混王哥和地头蛇陈老在相互为了物质和弹药等利益虚与委蛇之际,在场几十个紧张戒备的彪头大汉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个穿精致校服和小皮鞋的小姑娘在他们眼皮底下明晃晃地溜掉了。
“那么,”脚踩在沙石瓦砾之上的殷恋抬手伸了个懒腰,面向着风沙区饱经战火的废墟残骸,露出了轻松的微笑,“接下来就有的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