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基地的地理位置和远山基地差不多，单是盘山公路就够他们绕的。

　　夏露趴在窗边看夜幕降临那黑漆漆的一片，黎安则已经闭了眼。

　　恍恍惚惚，黎安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姐姐！”她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你怎么不保护我？”女孩儿睁着大大的眼睛，那双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你怎么只看着那群人把我害死？”

　　一幅幅从未有过的记忆涌上眼前，在这一幅幅画面中，黎安看到黎宁一条左臂被束缚在一根黑色的能量柱中，另一只手与一株巨树贴合。一束激光瞬间穿透了她的左臂，血液第无数次覆盖在她的脚下，紧接着那棵古树以惊人的速度枯萎，眨眼间化作一堆飞灰，在飞灰中留下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墨绿色晶体，与此同时，那条被穿透的左臂也恢复了。

　　黎宁张着嘴，眼底满是恐惧和无助，沙哑的嗓音甚至无法发出惨叫声。

　　那块墨绿色晶体黎安见过，只不过黎安曾经见过的比那块要大得多。那就是树灵的晶体。

　　前所未有的悲哀感如同海啸般吞噬了黎安整个人，令她呼吸都困难起来。这到底是记忆还是幻觉？如果是幻觉，也太真实了，就像是亲身的经历一般。

　　“咚。”黎安的脑袋磕在了什么东西上，疼痛令她找回了知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睁开了眼。

　　这三个多小时过得像做梦一样，窗外是飞快闪过的景物，车内的夏露、林昔年都睡着了。黎安只好把目光投向窗外。

　　“做什么梦了？”一个闷闷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话音落便无了后话。许久过去，黎安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过了一会才意识到是周嵘在说话。

　　“不是好梦。”接下来又是一片寂静。

　　心灵感应的前提是互相信任，周嵘之前查看黎安的记忆都很困难，这说明黎安根本没有信他的意思。

　　群山基地的围墙很厚，即使不高也突显出一种巍峨浑厚的气势。门很高，大开着，旁边还有个巨大的显示屏显示着时间，时不时有几辆车从中飞驰而出。

　　九点五十。大门开始挪动了。周嵘向外扫了一眼两条盘山公路的距离，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在本该调转方向盘的拐角将车飙了出去。

　　整辆车在空中平移过悬崖，落在最后一段路程上，速度不减地冲过大门。夏露的脑袋在黎安肩膀上磕了一下，捂着头醒了。

　　林昔年揉了揉眼，他是在失重的瞬间就醒了的，“车技见长。”

　　“……谢谢。”周嵘道。

　　他话音刚落，林昔年的终端已经开始闪烁红光：“滴滴滴滴――”是紧急语音，来自姜铭的。

　　林昔年深吸口气点下接受，从中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林昔年，别回来了，带周嵘走远点。”

　　通讯的信号断了，但林昔年发现他和周嵘的终端上几乎同时跳出了一个小通知。这个通知是极其显眼的黑色，自动展开：

　　【蜂巢基地遭遇丧尸进攻，切勿回归】

　　【一层防御告急，出现丧尸异能者】

　　紧接着跳出来的是一排小字，黎安还没看清，就被林昔年阴着脸关上了终端。

　　“丧尸主动进攻基地，这是世界第一例。国际异能者协会和联合国决定给蜂巢基地十天撤离的时间，只有十天。”林昔年看着周嵘，眼神有些复杂。

　　“十天之后估计就要用重型武器让蜂巢基地和丧尸同归于尽了。”周嵘犹豫了一下，看一眼黎安，“你们走吧。”

　　蜂巢基地完全成为了弃子，成为了人类对抗丧尸的第一枚弃子。

　　“我的意思是，你跟她们一起走。政府都不准备救蜂巢基地了，”林昔年扶额，把周嵘往前一推，无奈地道，“你回去是找死吗？”

　　周嵘愣住了，嘴都没张，【你不也是？】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林昔年沉默了。本来就是姜铭想方设法把他们骗出基地，现在真的要回去吗？即使他一个五阶异能者回去了又能如何呢？

　　要是……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昔年垂眼看向夏露。

　　夏露微微一愣，她从这个恳求的眼神便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夏露安。

　　夏露安的灵魂就在旁边看着，用只有夏露听得到的声音平静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变化，在群山基地的只有姜铭，而不是他们两个。】

　　是的。前一世，未遇到夏露的姜铭单独出了个高悬赏任务，姜铭重伤后在群山基地住院一个多月才出来，出院的第一个信息就是林昔年那条延误了十天的紧急信息。

　　现在反过来了，在这里的是他们。

　　【所有人都会死吗？】夏露问夏露安，充满了难以置信，【难道整个蜂巢基地没有一个幸存者吗？】

　　黎安注意到了夏露的失神，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据我所知，活下来的大多是四阶或更高阶的异能者。周悦熙和范晨她们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们不该碰到这种烂事，所以早让她们解脱不好吗？】夏露安深吸一口气，灵魂体特有的空荡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耐烦，【范晨她多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记得了？让她俩早早安息吧，后面破事多的是。】

　　【我不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经历了什么，你不在乎她们正常，她们现在不是你的朋友，是我的。但你不连姜铭也不管吗？你不是说他是你队友吗？】夏露听得出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并不想出手，【就算后面会有那些事情发生，但我们有你提醒，可以提前防范啊。】

　　夏露安有些迷茫，灵魂体与夏露对视，【你什么都不明白，只要人类还有幸存者，那些事就无法阻止发生。你们能保住自身已经是最好的情况，还奢望什么？】

　　夏露简直要急疯了。她不明白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什么只对生存有执念，好像世界都不重要。

　　“……我不行。”夏露艰难地开口，她看了黎安一眼，继续道，“但我想回去，我想救周悦熙、范晨，还有小树苗、萧琪……”

　　黎安思考片刻，道，“我和你一起去，八阶还是多少阶都不重要，你去哪里我都会去。”

　　闻言，夏露安的灵魂体一震。

　　“我不在乎的，活多久都一样，能和你在一起当然更好。”望着夏露有些呆滞的神色，黎安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夏露的神色是呆滞的，但黎安分明地看出了一抹慌乱。黎安很久没有像这时候一样想笑了，因为面前的是夏露，也因为她们即将面对的事。

　　夏露想做什么都行。

　　周嵘点了点头，不容置疑地坐上驾驶位置，【回去吧，比起就这么活下去，我宁愿去死。】

　　林昔年怔住，随即揉了揉头发，“行吧，我就算死也不想欠那家伙一条命。”

　　九点五十九分。

　　这辆满是灰尘的轿车卡着大门的关闭时间冲出群山基地。